解剖医生涂药的手指猛地一顿。
那微凉的膏体与她温热红肿的皮肤接触,本就让睡梦中的她无意识瑟缩,唇间泄出几声模糊的嘤咛。这声音像细小的钩子,勾扯着他本就绷到极限的神经。他垂着眼,金丝眼镜的镜片在灯光下泛着冷光,遮住了眸底翻涌的晦暗。指尖下的触感柔软得惊人,也脆弱得惊人,那些碍眼的痕迹清晰地提醒着他刚才发生了什么,以及……是谁造成的。
他呼吸不自觉加快,胸腔里堵着一团冰冷又躁郁的火。那句“活该”几乎是咬着牙根挤出来的,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痛快和更多的烦躁。指尖故意加了点力,在那片红肿的边缘不轻不重地多摁了几下,如愿听到她发出更清晰的、带着痛楚和不满的轻哼,才像被烫到般倏地收回手。
就在这时,林曦纤长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
初醒的迷蒙迅速被眼前的景象驱散。她看着近在咫尺的、半面英俊半面毁容的脸,和那副反光的金丝眼镜,眼神骤然清醒,闪过一丝惊讶和下意识的戒备。她飞快地扫了一眼自己被掀开的衣角,和对方还没来得及完全收回的、沾着药膏的手指。
“怎么是你?” 她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语气里的意外和隐约的抵触像细针,刺了解剖医生一下。
他缓缓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完好的那半边脸上没什么表情,毁容的那半边肌肉却微微抽动。他慢条斯理地用消毒湿巾擦着指尖残留的药膏,动作优雅得近乎刻板。
“**过度感觉如何?” 他开口,声音平稳,甚至带着点惯有的、令人不适的彬彬有礼,但每个字都淬着冰。
林曦刚想张嘴反驳,却在触及他镜片后那双看不出情绪的眼睛时,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把话咽了回去。她甚至微微偏过头,非但没有露出羞赧或恼怒,反而勾起唇角,扯出一个带着挑衅和慵懒的弧度。
“怎么,” 她声音还哑着,眼神却亮得逼人,直直望进他眼底,“嫉妒?”
这两个字像投入死水的巨石。
解剖医生擦手的动作骤然停住。消毒湿巾被他捏在掌心,皱成一团。镜片后的目光倏地沉了下去,完好的那半边脸依旧维持着斯文,毁容的那半边却仿佛有阴影在蠕动。房间里的空气瞬间绷紧,仪器低微的嗡鸣都显得刺耳起来。
他忽然俯身,靠近她,距离近得能让她看清他金丝眼镜边缘冰冷的反光,和他眼中那不再掩饰的、混合着怒意、讥诮与某种更深沉东西的漩涡。
“嫉妒?” 他重复,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危险的、近乎气音的笑意,“嫉妒一个连最基本尺寸适配都不懂、只会凭本能蛮干、甚至让你带着这种伤口躺在这里的……怪物?”
他的目光刻意扫过她颈侧和腰腹的痕迹,指尖虚虚点了点她刚才被上药的地方。
“林曦,” 他叫她的名字,语调轻柔,却字字如刀,“我只是在同情一个……明明有更精密的‘选择’,却偏偏要把自己搞到需要我来收拾残局的,愚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