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念自时间长廊强行回归带来的剧烈消耗尚未平复,未来自我揭示的残酷可能性与沉重使命仍压在心头,韩七甚至来不及仔细调息,一股更加宏大、更加本源、仿佛源自宇宙意志的威压,便骤然降临在他那尚未完全稳固的神魂之上!
这不是攻击,不是侵蚀,而是一种直接作用于道心本源的——拷问!
刹那间,韩七感觉自己的神念被剥离出了肉身,剥离出了星月秘境,甚至剥离出了现实宇宙,置身于一片无垠的、唯有大道之音轰鸣的虚无空间。
眼前不再是具体的景象,而是无数由纯粹道则与意念交织而成的恢弘场景,如同走马灯般流转,每一个场景,都直指他内心深处最根本的抉择!
场景一:苍生祭坛
浩瀚无垠的星海在他脚下铺陈,亿万星辰闪烁,每一颗星辰上都生存着无数懵懂而鲜活的生灵。而在星海的尽头,林雪的身影被束缚在一座由绝望与黑暗凝聚的祭坛之上,星渊的阴影即将将她吞噬。一个宏大而冰冷的声音在他心间震响:
“为救一人,可舍这万界苍生?以亿万生灵之命,换她一线生机,汝……可愿?”
场景中,只要他一个念头,便可引动星辰秩序之力,牺牲远方星海中无数无辜的世界与生灵,以其磅礴的生命本源为代价,强行撕裂星渊阴影,救下林雪。那亿万生灵的哀嚎与毁灭仿佛近在耳边,沉重得让他窒息。
场景二:永恒孤峰
画面陡转。他立于一座超越时空、永恒存在的孤峰之巅,脚下是万界生灭轮回,纪元更迭,而他却超然物外,不老不死,不染因果,得享真正的大自在、大逍遥。林雪的身影出现在山腰,正艰难地向上攀登,容颜却在时光中逐渐衰老,最终力竭,化作山下无尽轮回中的一粒尘埃。那宏大声音再次响起:
“为求自身永恒超脱,可弃挚爱于轮回苦海?斩断情丝,立地成圣,汝……可愿?”
这条道路,清晰无比地展现在他面前。只要他愿意放下对林雪的执念,专注于自身混沌大道的超脱特性,便可立刻摆脱眼前诸多烦恼,踏上那无数修士梦寐以求的永恒之境。代价,便是眼睁睁看着她坠入轮回,永世不得相伴。
两个场景,两种极端的选择,如同两座巨山,狠狠挤压着韩七的道心。救一人而舍苍生?还是求永恒而弃挚爱?
这并非虚幻的诱惑,而是基于他自身所修之道——星辰秩序(关联苍生)、混沌超脱(关联永恒)、以及对林雪深刻情感——所衍生出的,最本质、最残酷的道心拷问!
星渊意志那阴冷的低语,也趁机如同毒蛇般钻入:
“苍生愚昧,如同刍狗,何惜之有?”
“永恒才是终极,情感不过是修行路上的绊脚石!”
“选择吧!选择力量!选择超脱!”
韩七的神念在这双重拷问下剧烈震颤,仿佛要被撕裂。他看到远方星海在哀鸣中黯淡,看到林雪在轮回中消散的面容……巨大的痛苦与矛盾几乎要让他道心失守。
选择苍生,他将背负永世的愧疚,失去挚爱,道心留下无法弥补的裂痕。
选择永恒,他将成为孤家寡人,大道之上再无温情,修行还有何意义?
就在他的神念之光即将在这拷问下黯淡、崩溃的边缘,一幅幅真实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涌入他的意识:
星陨阁山门浴血,同门舍生取义,只为护住传承火种……
云渺仙宫上下,在绝境中依旧坚守,无数弟子眼中带着对生的渴望……
北域大地上,那些在星渊阴影下挣扎求存的平凡生灵……
林雪在月华结界中,不顾自身损耗,为他撑起一片安宁渡劫空间的坚定身影……
还有她将本命月华玉佩塞入他手中时,那无声的担忧与支持……
这些画面,无关宏大,只有真实的情感与责任。
未来的自己那沧桑的声音也仿佛穿越时空,再次回响:“结局,取决于你现在的选择……”
我现在的选择……
韩七那近乎溃散的神念猛地凝聚!一股明悟如同混沌中劈开的光,照亮了他的道心!
他抬起头,望向那虚无中轰鸣的大道之音,望向那诱惑与拷问的源头,发出了属于自己的、坚定无比的意念之音:
“苍生非刍狗,挚爱非枷锁!”
“我之道,非是牺牲谁以成全谁,亦非抛弃谁以追求虚妄永恒!”
“我之道,即是无憾!是守护我想守护的一切,是超越一切看似不可逾越的阻碍!”
“若天要夺她,我便逆天!若星渊要吞苍生,我便碎了这星渊!”
“纵使前路荆棘遍布,纵使希望渺茫,我亦将持此道,一往无前,百死无悔!”
“这,便是我的答案!这,便是我的——永恒!”
“永恒”二字出口的刹那,并非追求自身的超脱不朽,而是对自身信念、自身道路的绝对坚守!是无憾,是无畏,是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决绝!
轰!!!!
仿佛某种枷锁被打破,某种桎梏被冲破!那宏大的道音拷问与星渊的低语,在这坚定无比的“无憾之道”面前,如同遇到了克星,瞬间土崩瓦解,消散于无形!
韩七的神念回归本体,猛地睁开双眼!
这一次,眼中再无丝毫迷茫、恐惧与挣扎!唯有如同磐石般不可动摇的坚定,与一种洞悉本心、明悟己道后的澄澈与强大!
他的道心,历经此番残酷拷问,非但没有受损,反而被淬炼得更加纯粹、更加坚韧!神魂之力虽因消耗而虚弱,但其本质却仿佛经历了一场涅盘,带上了一丝不朽不灭的意蕴!
混沌星源的运转,变得更加圆融自如,那秩序与寂灭的融合,似乎也因此番道心明悟,而向前迈进了一小步。
他知道了自己的路,明确了自身的道。
不牺牲,不抛弃。
唯有守护,唯有超越。
纵使与全世界为敌,纵使与既定命运相悖,亦——一往无前!
道心拷问,渡过!
此刻起,他的化神境界,才算是真正从道心层面,彻底稳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