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家只是病了……咳咳咳……”
她虚弱地干咳起来。
伸手想要抓住周围曾服侍过的官爷，却被人嫌恶地躲开。
秦晔眼神幽冷。
“既然病了，更不该留在军中。”
“未免传了病气给大家，直接火化了吧。”
倒吸凉气的声音传来。
就连杨威都没想到，秦晔竟然做事这般狠绝。
“火化做什么，不是还活着么？”
秦晔眼皮都没抬。
“没用的东西，自该给旁人让地方。”
“你说对么，杨千户？”
他脸色带着久不见阳光的冷白，唇角像是被尺子标刻好，一丝丝牵起上扬的弧度。
那笑容看着不觉温暖，反而带着种说不出的森然与血气。
偏偏他长得实在不错，幽暗的烛火打在他脸上，有种妖冶的鬼魅。
杨威猛地想起一个传闻。
据说，这秦晔本也是官家子弟，家中犯事后，成年男丁被秋后处斩。
女眷被罚充入军营为妓。
剩下一些不足十三岁的男丁，被判净身后发配辛者库做苦役。
秦家祖父曾是三朝元老，父亲是礼部尚书，诗书传家，怎么会忍受女子为妓，儿孙做宦官。
陛下处决的旨意刚从宫中发出去，听到消息的秦父便下令，家中所有女眷尽数自戕。
那日，秦府的白绫挂满房梁。
就连刚满一周岁的秦家小孙子，都被灌下一杯毒酒，彻底丧命。
唯有刚回府的秦晔，在秦父等人的围堵中，侥幸逃了出来。
他不顾秦父等人的咒骂，当街拦住南荣邬泛的车驾，跪求一个随侍太子的机会。
南荣邬泛同意了。
几日后，秦家人的血洇湿刑场的地面。
秦晔这个唯一幸存的秦家人，主动走到净身房，成了太子府的秦内侍。
这么多年，南荣邬泛身边伺候的人时常更换。
只有这个秦晔，在他身边随侍多年。
前年还在太子的举荐下，成了军中的监军。
据说，秦晔与太子的关系不一般。太子还曾因为秦晔，当众扇了太子妃一巴掌。
杨威视线从秦晔脸上流转一圈，厌恶的唾了一声。
“卖屁股的脏东西。”
“等太子厌弃了你，看你还拿什么来耀武扬威。”
他声音不算大，除了身边的人，几乎没有旁人听到。
就连背对着他的秦晔，也没有回头的意思。
杨威越发嚣张了几分。
他视线从出来的女子身上扫过，着重关注那些容貌姣好者，毫不遮掩地露出垂涎的目光。
“这个，还有躲在火堆后的那个，你们叫什么名字？”
“等爷忙完了就去光顾你们，哈哈哈……”
粗粝的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有些刺耳。
秦晔眼波横扫，又快又冷。
另一边，他身后的小太监动作麻利，已经弄好了火堆。拎着油桶走到秦晔身旁。
“秦爷，可以开始了。”
秦晔一挥手，“把人带上去。”
侍卫们往女子面前走去，拎起她的胳膊，就要把人绑到搭好的木架子上。
女子惊恐地连连后退。
“不要啊！”
“我不想死！”
“求你们救救我，我只是病了，病好了一定好好伺候各位官老爷们。”
她嘶哑地哭求。
周围人却避如蛇蝎。
看到她伸过来的手，纷纷向后退去。
慌乱之中，女子看到身侧的营帐。
营帐内烛火摇曳，将男子的身影拉长。挺拔端坐的身影投在帐幕之上，让女人心头狂跳。
她不知是哪来的力量，猛地挣脱钳制，大吼着冲了过去。
“官爷救我！”
营帐的门猛地被推开，内侧的帘子被她拽落，露出里面的人影。
南荣漓白缓缓侧过头。
女子愣在原地。
“怎么是个孩子？”
她嘴唇颤抖，视线在屋内几人身上扫过，绝望地阖眼。
南荣漓白指尖无意识颤了颤。
若是往常，他定然已经忍不住开口，帮这女子求情。
现在却只是冷淡的收回目光。
李公公等人更没有助人为乐的情节，慌乱地缩在角落。
“你撞我们门做什么？这里可没人能救你！”
他们现在自身都难保了。
说着，他小心翼翼地挪动过来，想要把门关上。
却被秦晔叫住。
“等等。”
他往日里在太子府侍候，很少入宫走动，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南荣漓白。
秦晔幽深的目光，审视描摹过他的面容。
从眉骨，到下颌，丝毫不错过。
南荣漓白有种被人拆解的不舒服。
他抬起头，“你们还有事么？”
秦晔缓慢笑了一声，像是明白了什么。
冷声道：“把人请出来。”
“不止他们。传令下去，一刻钟内，军营中除去巡营的人，都要在此处集结。”
“殿下往日治军宽厚，倒让大家忘了这军营的规矩。”
“今日就让大家都看清楚，不守规矩的下场。”
他的命令被迅速传达下去。
很快，周围围满了人。
很多士兵打着哈欠，懒散搂着身侧的营妓，站到一边。
南荣漓白鼻息间隐约闻到难闻的气味，垂着头，脚步向角落靠去。
秦晔余光轻瞥，表情更冷了。
他扫了眼小太监手中的火把，似笑非笑的看向杨威。
“给杨千户送去。”
“既然是为了给杨千户赔罪，这个出气的机会，自然应该留给他。”
杨威陡然变色，粗声粗气。“你让我亲自动手杀人？”
秦晔不喜他的大嗓门。
“杨千户的话倒让人有些听不明白了。”
“这女子是因为得罪了您，才惹来这杀身之祸。杨千户不愿意动手，难道想让旁人帮你承受这杀孽不成。”
“你……”杨威被堵的哑口无言。
他虽然在战场上勇猛杀敌，血债不少，但让他直接烧死一个活人，还是多少有点心理压力。
他不情愿的皱眉，打起了退堂鼓。
“不过是件小事，何必大动干戈。不然就算了吧。”
其实在进营帐前，他就被告知过，这女子染病，可能会伺候不好。
只是旁的营妓都需要排队，他没有耐心。
所以胡搅蛮缠，与管事的商量，让其少扣几个军功值，选了这女子服侍。
但是忙活完后，他又觉得不满，想要把军功值要回来，才借着酒劲儿胡闹了一通。
杨威烦躁的摆摆手，“算了，都散了吧。”
他转身想走，却被秦晔的人拦住 。
“急什么？”
“今日这事没有结果，谁也别想离开半步。”
秦晔脸色阴冷，直视杨威。
“眼下全军皆被惊动，若是这女子无错，那就是杨千户无端生事，扰乱军纪。”
“按照军规，当杖责三十，革去官职。”
“杨千户真的想好了么？”
他语速缓慢，字字清晰，沉冷的目光恍若霜雨，打在杨威前心后背，冷得他牙齿微颤。
杨威陡然明白过来：这秦晔就是故意的！
他在用自己立威！
不对，不光是利用他，还有这女子的性命。
思绪流转，杨威权衡出利弊。
“烧就烧，老子杀过的人比你见过的死尸还多，难道还会被你吓住不成？”
他冷哼一声，在女子惊恐的哀嚎声中，拎起旁边的油桶泼下。
下一刻，抢过小太监手中的火把，往前一扔。
呼啦——
瞬间，火光冲天。
凄厉的惨叫响彻耳际。
滚滚黑烟直冲天际。
血腥味伴随烧焦的气息，难闻得让人作呕。
“啊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声夹杂血肉烧融的黏稠痛楚，爆裂在众人耳畔。
“我恨你们！”
“你们会遭报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