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仰面躺着,冰冷的石面透过破烂衣料,刺入骨隙,与从内部涌出的、更深邃的寒意融为一体。他没有闭上眼睛,空洞的瞳孔倒映着上方那片浓得化不开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永恒的黑暗穹顶。那里没有星光,没有天光,只有一片均匀的、令人窒息的、无始无终的墨色。这黑暗,不像夜,不像深渊,更像是一种凝固的、无光的、绝对的、存在的反面。它笼罩下来,包裹一切,填充每一寸空间,每一丝空气,每一缕尚在苟延残喘的念头。空气是死的,带着地底深处岩层与万年尘埃的气息,混合着一种极淡的、难以言喻的、类似陈旧金属和干涸血块被时间磨成粉末后的味道,冰冷而腥涩。没有任何声音,连之前隐约可闻的风声、远处水滴的余韵、甚至自身血液流淌的声响都已消失。只有一种无边无际的、沉重的、压迫着耳膜和思维的寂静,静得能听见自己心脏缓慢、艰难、仿佛随时会彻底停滞的、垂死的搏动,咚……咚……如同在空寂的、巨大的、密封的石棺中,敲击着早已朽烂的棺木。静得能听见血液在血管中凝滞、缓慢、粘稠、冰冷、近乎停滞的流动。静得能听见肺部每一次微弱扩张、收缩时,空气进入气管,经过灼伤的咽喉,发出细微的、如同破旧风箱漏气的、嘶哑的、濒死的声响。静得能听见自己骨骼、肌肉、内脏,在极致的寒冷和虚无中,缓慢、无声、不可逆转地、走向最终的、冰冷的僵化、碎裂、腐朽的、每一个细微的、残酷的、进程。
一切都静止了。或者说,一切都在一种缓慢到令人疯狂的、彻底的、凝固的、死寂中,走向最终、最彻底的静止。时间失去了意义,空间失去了边界,存在本身,也在这绝对的、沉重的、冰冷的、死寂的、虚无的黑暗与寂静中,迅速地被稀释、被瓦解、被遗忘、被吞噬、被同化、被归零、被化为虚无、化为这片永恒黑暗与死寂的一部分、化为这扇巨大、冰冷、死寂、永恒沉默的门扉前、一片微不足道的、即将被抹去的、残渣、的、灰烬、的、灰烬、的、灰烬……
他睁着眼睛,却什么也看不见。或者说,看得见,也看不见。视觉早已在极致的黑暗和死寂中失效,只剩下一种冰冷的、麻木的、接收着同样黑暗与死寂的、无用的、生理的、本能的、反射。他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眼皮,感觉不到眼球的存在,感觉不到任何来自身体的信号。只有一种沉重的、冰冷的、无边无际的、麻木的、钝痛,从四肢百骸、从骨髓深处、从灵魂的每一道裂痕中,缓慢地、持续地、无声地、弥漫开来,覆盖一切,淹没一切。那不是剧烈的、尖锐的疼痛,而是一种更深沉的、更彻底的、来自存在本身的、被消解、被否定、被遗忘、被遗弃的、冰冷的、绝望的、死寂的、麻木的、钝痛、的、回响、的、灰烬、的、灰烬……
身体,这具曾经承载过喜怒哀乐、承载过恐惧希望、承载过奔跑挣扎、承载过拥抱温暖、承载过吴邪这个存在的、血与肉的躯壳,此刻感觉如此陌生,如此遥远,如此沉重,又如此……轻。轻得像一团被彻底掏空的、正在飞速腐朽的、冰冷的、僵硬的、沉重的、无用的、破败的、尘埃的、灰烬。皮肤是冰冷的,像冻结的皮革,紧贴在同样冰冷的、正在失去最后热量的、骨骼和肌肉上。血液不再流动,或者说,流动得如此缓慢、如此粘稠、如此冰冷,仿佛早已凝结成黑色的、带着铁锈腥气的冰,滞涩在血管里,堵死了所有生机。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每一次吸气,都像吸入的不是空气,而是冰冷的、沉重的、死寂的、虚无的、黑暗,它们填充进早已被绝望和痛苦撑爆、又被彻底掏空的肺叶,带来一阵阵濒死的、无用的、空虚的、灼痛。每一次呼气,都像吐出生命中最后一丝、微弱的、无用的、即将熄灭的、温度、的、灰烬、的、灰烬。
他不想动。不,是“动”这个念头,这个指令,这个意识,这个存在本身最基本的冲动,都已经彻底消失了。肌肉,骨骼,神经,乃至构成“动”这个概念的每一个物理基础,每一个化学信号,每一个生物电的传递,都已经被冻结,被瓦解,被这无边无际的、沉重的、死寂的黑暗和寒冷彻底吞噬。他像一尊被遗弃了亿万年的、冰冷的、风化的、石像,被随意丢弃在这扇巨大的、黑色的、永恒的、沉默的、门扉前,等待着最后的风化、碎裂、化为尘埃、融入这片冰冷的、死寂的、无始无终的、黑暗的石台、的、灰烬、的、灰烬……
胖子就在不远处,保持着最后倒下的姿势,无声无息,像一块被遗弃的、巨大的、冰冷的、黑色的、沉默的、岩石。断腿以一个怪异的角度扭曲着,暴露的骨茬在绝对的黑暗中,也看不见惨白,只有更深沉的、模糊的、黑色的、轮廓。他的脸上,凝固着最后时刻的痛苦、扭曲、不甘、愤怒,以及更深沉的、难以言喻的、仿佛看穿了一切的、冰冷的、绝望的、茫然。那表情,在绝对的黑暗中,模糊不清,却又无比清晰,像一道永恒的、冰冷的、残酷的、烙印,深深地、狠狠地、刻在了吴邪那已经死寂、空洞、虚无的、瞳孔的、最深处、的、灰烬、的、灰烬、的、灰烬……
小哥……不,没有小哥了。只有那个冰冷的、死寂的、空无一物的、用油纸包裹着的、布囊,还紧紧地、死死地、贴在他的胸口,那早已停止跳动、或者只是以一种微弱到无法察觉的、垂死节律、缓慢搏动着的、冰冷的、僵硬的心脏位置。那里面,装着那截断裂的、冰冷的、染血的、失去了所有光泽、所有温度、所有回响、所有存在、所有“小哥”的、黑金古刀的、最后的、残骸。那里面,曾经有过最后一丝微弱的、滚烫的、执念的、守护的、刀吟的回响,如今,也彻底熄灭了,彻底冰冷了,彻底死寂了,彻底消散了,彻底化为虚无了。只剩下冰冷的、坚硬的、断裂的、金属的、触感,隔着薄薄的、早已被血污浸透、变得僵硬冰冷的布囊,硌着他的胸口,硌着他的肋骨,硌着他那早已破碎、冰冷、死寂的、心。那冰冷的触感,是唯一的、最后的、与“小哥”、与“张起灵”、与那个沉默的、强大的、总是挡在他身前的、用生命最后一次点燃希望之灯、又亲手将他推向更深绝望的、存在,唯一的、最后的、冰冷的、死寂的、虚无的、连接、的、灰烬、的、灰烬、的、灰烬……
而我,那只碧绿眼睛的猫,蜷缩在他脚边不远处的、冰冷的、黑色的、石台上。小小的身体,同样冰冷,僵硬,一动不动。碧绿的眼眸,曾经闪烁着警惕、不安、悲伤、愤怒、守护的光芒,如今,也彻底黯淡了,死寂了,空洞了,像两颗失去了所有光泽的、冰冷的、绿色的玻璃珠子,蒙上了一层再也抹不去的、永恒的、死亡的、灰烬。它小小的、曾经温热、柔软的、带着生命力的身体,此刻像一块冰冷的、僵硬的、小小的、黑色的石头,无声地、永远地、蜷缩在那里,仿佛在等待,又仿佛早已放弃。它最后的呜咽,最后的悲鸣,最后看向吴邪的、那充满了无尽悲伤、不舍、和最后一丝本能守护的眼神,此刻,也彻底凝固、消散在了这绝对的、永恒的、黑暗的、死寂的、虚无的、空间中,化为了永恒的、冰冷的、无声的、灰烬、的、灰烬、的、灰烬……
都死了。都死了。都死了。都死了。都死了。都死了。都死了。都死了。都死了。都死了。都死了。都死了。都死了。都死了。都死了。都死了。都死了。都死了。都死了。都死了。都死了。都死了。都死了。都死了。都死了。都死了。都死了。都死了。都死了。都死了。都死了。都死了。都死了。都死了。都死了。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