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谷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夜狐站在车顶，黑色皮衣的下摆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她嘴里那根未点燃的香烟随着她说话轻轻颤动，眼神却锐利如刀，扫过刀疤刘和他手下那群亡命徒，最后定格在博士那张阴沉的脸上。
“黑狐……”刀疤刘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握着滚烫枪管的手因为用力而青筋暴起，“你们他妈不是只做‘物流’，不掺和地盘争斗吗？！”
“物流？”夜狐嗤笑一声，用手里那把夸张的反器材狙击步枪的枪管挠了挠下巴，“对啊，我现在接的‘单子’，就是把一群碍眼的垃圾，‘物流’到阎王爷那儿去。有意见？”
她身后，那些从洞口中涌出的“黑狐”佣兵们已经散开阵型。动作不紧不慢，却带着一种老练猎手般的从容。
他们占据河谷两侧的有利位置，手中的武器或架在岩石上，或扛在肩头，枪口看似随意地指着前方，却封死了所有退路。
这些人身上带着浓烈的硝烟味和漠视生死的野性，眼神像狼一样在昏暗中闪烁。和刀疤刘手下那些咋咋呼呼的亡命徒不同，他们沉默，却更加危险。
博士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死死盯着夜狐，又越过她，看向她身后洞口深处隐约可见的更多车辆轮廓和晃动的人影。
“夜狐首领。”博士开口，声音依旧平静，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黑狐’佣兵团在北地灰色地带素有声名，我们张先生对贵方也向来尊重。
今天这事，是我们与‘天庭’的私人恩怨，与贵方无关。还请行个方便，日后张先生必有厚报。”
“厚报？”夜狐挑了挑眉毛，似乎觉得这话很有趣，“张振山现在自身难保，实验室被炸，老巢被端，拿什么厚报我？空头支票？”
她顿了顿，笑容变得讥诮：“而且，博士，你搞错了一件事。”
夜狐抬起手，指向被刀锋等人护在岩石后的林枫。
“这个半死不活的男人，现在是我‘黑狐’的货物。”
“我的规矩是，接了单，就要把货送到地方。谁敢动我的货……”她脸上的笑容陡然消失，眼神瞬间冰冷如极地寒冰，“我就把谁的脑袋拧下来，当车载挂件。”
话音落落，她身后所有“黑狐”佣兵手中的武器同时传来“咔嚓”一片清脆的上膛声！
肃杀之气，弥漫整个河谷！
刀疤刘额头渗出冷汗。他混迹北地多年，太清楚“黑狐”的作风了。
这群疯子人数不多，但个个都是精锐中的精锐，装备精良，心狠手辣，而且极其护短记仇。
最关键的是，他们的首领夜狐，是个完全不讲道理、只看心情和利益的疯女人！
博士的脸色彻底阴沉下去。他看了看己方仅存的十几个人，又看了看对面那支虎视眈眈、装备和气势都明显高出一截的佣兵队伍。
硬拼，毫无胜算。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暴怒和杀意，缓缓道：“既然夜狐首领执意要保这个人……那今天，我们认栽。”
他转身，对刀疤刘低喝：“撤！”
“博士！就这么算了？！”刀疤刘不甘心，眼看到手的功劳和赏金飞了。
“我说，撤！”博士猛地回头，眼镜后的眼神冰冷刺骨，“需要我重复第二遍吗？”
刀疤刘打了个寒颤，咬牙挥手：“撤！都他妈撤！”
残余的亡命徒如蒙大赦，互相搀扶着，狼狈不堪地向河谷外退去，很快消失在拐弯处。
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河谷里只剩下呼啸的风声和溪流冰层下潺潺的流水声。
夜狐这才从车顶跳下来，落地轻盈无声。她走到刀锋等人面前，目光先扫过担架上气息微弱的林枫，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伤成这样还能喘气，命够硬。”她点评了一句，然后看向刀锋，“你就是‘天庭’的刀锋？影子那小子跟我提过你，说你够狠，讲义气。”
刀锋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但警惕未消：“夜狐首领，感谢援手。影子说你是‘临时盟友’？”
“临时？”夜狐哼笑一声，从皮衣口袋里摸出打火机，“咔哒”一声点燃了那根叼了半天的香烟，深深吸了一口，吐出青色烟雾，“那小子说话总喜欢留三分。
准确说，是韩冰那女人欠我个人情，我又正好对你们‘天庭’……有点兴趣。”
她蹲下身，不顾冷月警惕的目光，伸手快速检查了一下林枫脖颈的脉搏和瞳孔。
“生命力在持续衰竭，多处内出血，神经系统受损，还有奇怪的毒素和能量残留……”
夜狐的眉头皱得更紧，“妈的，这得是惹了多大的麻烦才能把自己搞成这样？你们是去炸了谁的老巢吗？”
刀锋苦笑，没有回答。
夜狐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不过还算及时。再晚半小时，神仙也救不回来。
我车上有紧急维生设备和两个还算靠谱的随队医生。先给他续上命，然后立刻转移。”
她转身，对身后喊道：“蝮蛇，毒牙！把急救设备搬过来！旁边的，山猫，土狼，搭把手，把人抬到我的指挥车上去！动作轻点！”
两个看起来像是医疗兵的精悍汉子立刻从一辆装甲越野车上跳下，提着两个银色金属箱跑过来。山猫和土狼赶紧帮忙。
“夜狐首领，”一直沉默的冷月忽然开口，眼神复杂，“我们……要去哪？”
夜狐看了她一眼，“你就是冷家那个大小姐？听说你被救出来了。恭喜。”
她弹了弹烟灰：“去哪？当然是去我的地盘。‘黑狐’在北地有三处安全屋，最近的一处在七十公里外的废弃矿区地下。
那里有完整的医疗设施和防御工事，够你们躲一阵子，也够这家伙躺一阵子。”
她指了指正在被小心翼翼抬上车的林枫。
“那……韩冰那边？”刀锋问。
“韩冰？”夜狐嗤笑，“那女人现在自顾不暇。张振山吃了这么大亏，正在发疯一样扫荡所有可疑势力。
韩冰的地盘和生意线被冲击得够呛，短期内别指望她提供太多帮助了。”
她顿了顿，补充道：“不过她传了句话过来——‘合作继续，等她稳住局面’。
呵，生意人就是生意人，什么时候都不忘买卖。”
很快，林枫被安置在夜狐那辆改装指挥车的后舱。车内空间宽敞，配备了多功能医疗床和各种监测仪器。
两名“黑狐”的医生迅速给他接上维生设备，注射强心剂和止血药物，开始进行紧急处理。
其他伤员也被分别安置到其他车辆上。
车队重新启动，调转方向，朝着河谷深处那个刚刚开启的洞口驶去。
夜狐坐在副驾驶，叼着烟，看着前方幽深的隧道。隧道内部经过粗糙加固，顶部有照明灯，地面还算平整，显然是“黑狐”经营多年的秘密通道。
“这条隧道通向山区另一侧，出口在一个废弃的林场附近。从那里去矿区安全屋，只要一小时车程。”
夜狐简单介绍道，“张振山的人就算反应过来想追，也找不到入口，更猜不到出口。”
刀锋坐在后座，看着监测屏幕上林枫那微弱但逐渐稳定的生命体征曲线，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些。
“夜狐首领，这次……我们‘天庭’欠你一个大人情。”刀锋郑重道。
夜狐从后视镜里瞥了他一眼，嘴角勾了勾：“人情？记住了。我夜狐的人情，可是很贵的。以后有你们还的时候。”
车队在隧道中平稳行驶了大约二十分钟，前方出现亮光。
出口到了。
那是一个伪装成山体岩壁的电动闸门，此刻缓缓向两侧滑开。刺眼的自然光涌入隧道。
车队驶出，外面是一片被白雪覆盖的废弃林场。几栋破败的木屋歪斜在积雪中，周围是寂静的、光秃秃的树干。
“停车。”夜狐忽然开口。
车队缓缓停下。
“怎么了？”刀锋警觉。
夜狐没说话，推开车门跳下去，走到雪地中间，蹲下身，仔细看着雪地上的痕迹。
刀锋和其他人也跟着下车。
只见平整的雪地上，除了他们车队新鲜的车辙印，还有一些……杂乱的人类脚印和雪橇痕迹。痕迹很新，最多不超过一小时。
“有人来过。”夜狐站起身，眼神锐利地扫视四周寂静的林场，“不是我们的人。”
她话音刚落——
“咻——！”
一道尖锐的破空声从左侧木屋后响起！
夜狐反应快得惊人，几乎在声音响起的瞬间就已侧身翻滚！
“噗！”
一支尾部带着白色羽毛的钢弩箭，深深钉入她刚才站立位置的雪地里，箭杆没入大半！
弩箭！
几乎是同时——
“砰！砰！砰！”
四周破败的木屋窗户里、堆积的木材后面、甚至几棵粗大的树干后，同时喷吐出火舌！
子弹如同瓢泼大雨般覆盖而来！
“敌袭！找掩护！”夜狐厉喝，人已如同猎豹般扑向最近的一辆越野车后！
刀锋、山猫等人也瞬间反应过来，一边开枪还击，一边掩护伤员和载有林枫的指挥车向后退。
这一次的袭击者，和之前的亡命徒截然不同！
他们人数不多，大约只有十人左右，但装备精良，战术素养极高！射击精准，配合默契，而且极其耐心，显然是早有预谋的埋伏！
“是专业佣兵！不是张振山的人！”夜狐躲在一辆车后，快速更换弹匣，脸色冰冷，“妈的，被人黄雀在后了！”
子弹打在车辆装甲上叮当作响，火星四溅。一辆武装皮卡的车胎被打爆，车身倾斜。
“他们人不多！但位置太刁钻！我们被压制了！”山猫吼道，他的手臂被流弹擦伤，鲜血直流。
更糟糕的是，袭击者中似乎有狙击手。
“砰！”
一声沉闷的狙击枪响。
“黑狐”佣兵团一名正在操作车顶机枪的汉子脑袋向后一仰，从车上栽倒下来。
“狙击手！十一点方向，那栋最高的木屋阁楼！”夜狐瞬间判断出位置，抬手就是一串点射，压制得对方不敢再露头。
但狙击手的威胁依然存在。
战斗陷入僵持。袭击者占据有利地形，火力精准，而夜狐这边虽然人数和火力占优，但处于开阔地，又有伤员和需要保护的林枫，投鼠忌器。
“不能拖！拖久了可能有援兵！”夜狐眼神发狠，从腿侧抽出一颗烟雾弹，“我吸引火力，你们带伤员和货物，从右侧那片树林撤！林子里有我们预设的应急通道！”
“首领！太危险！”她身旁一个代号“蝮蛇”的汉子急道。
“执行命令！”夜狐厉声道，同时已拉开烟雾弹保险，猛地向左侧抛去！
浓密的白色烟雾迅速扩散！
夜狐如同鬼魅般从车后窜出，借着烟雾掩护，手中的突击步枪喷吐出炽热火舌，精准地压制了几个火力点！
“走！”刀锋当机立断，和山猫、土狼等人护着指挥车和其他伤员，快速向右侧树林移动。
袭击者的火力果然被夜狐吸引过去大部分。
但就在这时——
“轰！！！”
一声剧烈的爆炸在右侧树林边缘响起！
积雪和泥土冲天而起，刚刚冲到树林边的刀锋等人被气浪掀翻在地！
地雷？！
不，不是地雷！是预先埋设的遥控炸弹！
“他们有后手！树林里也有埋伏！”土狼咳着血爬起来，脸色惨白。
完了。
前有埋伏，后有追兵，树林退路也被炸断。
彻底被包饺子了。
夜狐也被爆炸惊得回头，看到这一幕，眼神瞬间冰冷到了极点。
她低估了这群袭击者的准备。
这些人，不是偶然撞见的，而是专门在这里等着他们！目标明确，计划周密，甚至提前预料到了他们的撤退路线！
是谁？！
张振山还有这种底牌？不可能！
难道是……那个神秘的神殿的其他势力？鸦的死讯传回去了？
各种念头在夜狐脑中电闪而过，但眼前的危机容不得她细想。
袭击者见他们被彻底困住，火力更加凶猛，开始从隐蔽处冲出，呈扇形包抄过来！
“收缩防御！以指挥车为核心！”夜狐果断下令，“黑狐”佣兵们训练有素地收缩阵型，依托车辆和地形，构筑起一道环形防线。
但防线在步步压缩。
子弹如同死神镰刀，不断收割着生命。又有两名“黑狐”佣兵中弹倒地。
刀锋、山猫等人也浑身浴血，弹药即将告罄。
指挥车内，监测仪器发出刺耳的警报声——林枫的生命体征再次开始急剧下滑！颠簸和紧张加剧了他的伤势！
冷月紧紧握着他的手，眼泪无声流淌，嘴唇咬出了血。
难道……终究还是逃不过吗？
就在防线即将被彻底突破，绝望如同冰冷潮水淹没了所有人的时刻——
异变再生！
“嗡——嗡——嗡——！”
一种低沉、富有韵律、仿佛重型直升机旋翼破空的声音，由远及近，从高空迅速传来！
声音越来越响，很快压过了枪声！
交战双方都下意识地抬头看去。
只见阴沉的天幕下，三个黑点正在急速放大！
那是三架通体漆黑、造型流畅、没有任何标识的中型运输直升机！直升机两侧的舱门打开，露出里面全副武装、穿着深灰色作战服的身影！
直升机没有开火，而是快速降低高度，在林场上空悬停！
紧接着——
“唰！唰！唰！”
数十条绳索从直升机上抛下！
一个个身影如同下饺子般，沿着绳索高速滑降！动作干净利落，速度快得惊人！
这些人一落地，立刻展开战斗队形，手中的武器统一制式，战术动作标准得如同教科书！
他们的人数并不多，三个直升机，大约三十人左右。
但他们的出现，瞬间改变了战场态势！
“自由射击！清除所有持械敌对目标！”一个冰冷、威严、通过头盔通讯器放大的声音响起。
命令简洁明确。
下一秒，三十支自动武器同时开火！
枪声密集、精准、富有节奏！不是扫射，而是精准的点射和短点射！
那些正在冲锋的袭击者，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死亡之墙，瞬间倒下七八个！
其余人骇然卧倒，寻找掩体，但对方的火力压制和交叉配合完美无缺，将他们死死钉在原地！
“这……这是……”刀锋愣住了。这些人的战术风格、装备、气质……他太熟悉了！这绝不是佣兵！这是正规军！而且是精锐中的精锐！
夜狐也眯起了眼睛，眼神中充满了惊疑。
那三架直升机缓缓降落，其中一架就降落在林场中央的空地上。
舱门打开。
一个穿着笔挺的深灰色常服、肩章上有简洁银色纹路、大约四十岁左右、面容刚毅冷峻的男人，大步走下直升机。
他目光扫过战场，扫过狼藉的车辆和尸体，最后落在了被众人护在中间的指挥车上。
他的眼神锐利如鹰，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威严和审视。
然后，他开口，声音透过扩音器，清晰传遍整个林场：
“我是华夏极北战区，特别勤务处，上校，‘秦岳’。”
“奉命，接管此处。”
“所有人，放下武器。”
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夜狐身上，又看了看刀锋，最后透过指挥车的车窗，似乎看向了里面昏迷的林枫。
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包括‘天庭’的各位，以及……”
“林枫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