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眼的旋涡在同心脉气的注入下渐渐放缓了转速,那些被卷入的碎石不再瞬间化为粉末,而是慢悠悠地打着旋儿落下,像被温柔托住的尘埃。陈默能清晰地“听”到风里的鼓点从急促变得沉稳,如同狂躁的心跳慢慢平复下来。
“有用!”苏晓眼睛一亮,手里的丝线微微震动,传来同伴们脉气的温度,“再加点力,顺着它的节奏推一把!”
江宇咬着牙,额角渗出细汗,脉铁匕首在掌心硌出红痕:“这风脉还真倔,像头认生的驴,得顺着毛捋。”他调整呼吸,让自己的脉气跟着陈默的节奏流动,不敢有丝毫偏差。
小石头抓着丝线的手有点抖,却死死攥着丝线松开,小脸憋得通红:“我、我好像听见风在说话了,它说‘别推我’……”
陈默闻言,立刻放缓了脉气注入的速度,改为轻轻试探着推送,果然感觉到风脉的抵触小了很多。他低声道:“顺着它说的来,别硬来。”
四人默契地调整着力度,像给哭闹的孩子拍背似的,用温和的脉气一点点安抚着风眼。阳光透过风的缝隙洒在丝线上,折射出细碎的光,将四人围在中间,形成一个小小的、温暖的结界。
不知过了多久,风眼的旋涡彻底平息下来,露出里面一块拳头大的青色晶石,正缓缓旋转着,散发出柔和的脉气。
“成了!”江宇松了口气,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这比跟雾泽的脉兽较劲还累。”
苏晓小心地收回丝线,指尖轻轻碰了碰那枚青色晶石,晶石竟微微颤动了一下,像是在回应。“这是风脉的核心,稳住它,风蚀谷就不会再出乱子了。”她从背包里拿出个小锦袋,小心翼翼地将晶石装进去,“得找个稳妥的地方存放,就像雾泽的脉晶那样。”
小石头瘫坐在地上,摸着肚子直嚷嚷:“饿了……我想吃烤红薯。”
陈默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从背包里掏出干粮和水:“先垫垫,等出了谷找个能生火的地方,给你烤红薯吃。”
风蚀谷的风彻底静了,那些被风蚀成奇形怪状的岩石在阳光下显出柔和的轮廓,不再像之前那样狰狞。远处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是之前没听过的声音,像是在为他们庆贺。
“你们看那边!”苏晓突然指着谷口的方向,那里不知何时长出了几丛嫩绿色的草芽,在微风中轻轻摇晃,“风脉稳了,连草木都敢冒头了。”
江宇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这地方也算告一段落了,接下来去哪?”他从怀里掏出那张被摸得卷边的地图,“下一站是‘回音沼’,据说那里的脉气藏在水里,说话都能听见好几重回音。”
“回音沼?”小石头眼睛一亮,“是不是我说一句话,能听见好多人跟我学?”
“说不定呢。”陈默收拾着背包,将那袋风脉晶石小心地收进内侧口袋,“不过那里的水脉据说很 tricky(棘手),能倒映出人心底的东西,得格外小心。”
苏晓翻着《脉经》,眉头微蹙:“书上说回音沼的水会‘读心’,心里想什么,水面就会映出来,要是意志不坚定,容易被困在幻象里。”
“那我们不想乱七八糟的东西不就行了?”小石头满不在乎地说,嘴里还嚼着干粮。
江宇敲了敲他的脑袋:“傻小子,有时候念头是自己冒出来的。比如你现在想着‘别想烤红薯’,脑子里反而全是烤红薯的香味,这就是心魔在捣乱。”
小石头似懂非懂地眨眨眼,偷偷往陈默身边凑了凑——好像真的闻到烤红薯味了。
休息了半个时辰,众人起身往回音沼出发。风蚀谷的风变得和煦起来,吹在身上很舒服,那些奇特的岩石在光影里像一件件艺术品,不再让人觉得压抑。走了约莫一个时辰,脚下的土地渐渐变得湿润,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水汽,远处隐约能听见“哗啦啦”的水声。
“快到了。”陈默指着前方一片氤氲着白雾的水域,水面泛着粼粼波光,却看不到水底,“那就是回音沼。”
走近了才发现,沼水呈现出一种奇异的碧绿色,像融化的翡翠。四人刚站到岸边,小石头就忍不住喊了一声:“有人吗?”
话音刚落,水面上立刻传来好几重回音:“有人吗……有人吗……有人吗……”层层叠叠,像是有无数人藏在水里应答。
小石头吓了一跳,往陈默身后缩了缩:“它、它真的会学说话!”
苏晓蹲下身,伸手想碰一碰沼水,刚要碰到,水面突然荡漾开一圈圈涟漪,映出一张模糊的脸——是她自己,却比现在年轻几岁,正蹲在青溪镇的河边,给小时候的自己梳辫子。
“这……”苏晓猛地缩回手,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它真的能映出过去……”
江宇也试了试,水面映出他和父亲一起打铁的画面,父亲正手把手教他抡锤子,火星溅在两人脸上,笑得格外灿烂。他盯着水面看了片刻,喉结动了动,才移开目光:“这沼水确实邪门。”
陈默没有伸手,只是静静地看着水面,水面却迟迟没有动静,像是在酝酿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映出一片星空,星空中最亮的那颗星旁边,依偎着一颗小星星,像是在说悄悄话。
“这是什么?”小石头凑过来看,“是天上的星星吗?”
陈默望着那片星空,想起了母亲临终前说的话:“每个人心里都有片星空,藏着最珍贵的念想。”他轻声道:“嗯,是星星。”
就在这时,水面突然剧烈晃动起来,那些倒映的画面瞬间破碎,化作无数水珠溅起,在空中凝成一行字:“欲过此沼,需言真心。”
水珠落下,重新融入沼水,水面恢复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言真心?”江宇皱眉,“是让我们说真心话?”
苏晓若有所思:“或许是让我们放下心里的杂念,用最坦诚的状态面对它。就像风蚀谷要‘以柔克之’,这里可能需要‘以诚待之’。”
陈默点头:“不管怎样,我们得试试。大家跟着我,脚步放轻,心里别藏着掖着,想到什么就自然地想,别刻意压制。”
他率先迈出脚步,踩在沼边的浅滩上,水花轻轻漫过脚踝,带着一丝微凉的暖意。奇怪的是,这次水面没有映出任何幻象,只是平静地荡漾着涟漪,像是在回应他的坦诚。
“真的有用!”小石头见状,也跟着踩进水里,嘴里念叨着“我想吃烤红薯,想快点到下一个地方”,水面同样安安静静的。
江宇和苏晓对视一眼,也跟着走进水里。四人并肩在沼水中慢慢前行,水声哗啦,回音轻轻跟着,像是温柔的陪伴。
陈默低头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突然明白——所谓“言真心”,或许不是要大声说出来,而是敢于直面自己心里的每一个念头,无论是温暖的、遗憾的,还是期待的。就像这沼水,你越怕它映出什么,它偏要揪着不放;你坦然面对了,它反而成了最平静的镜子。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出现一片干燥的陆地,像是沼水中央的小岛。岛上长着一棵巨大的古树,树枝上挂着无数彩色的布条,随风轻轻飘动。
“那是‘心愿树’。”苏晓指着古树,“《脉经》上提过,过了回音沼的人,会在树上挂条布条,写下自己的心愿,据说很灵验。”
四人走上小岛,坐在树荫下休息。小石头立刻找了根布条,歪歪扭扭地写下“想吃好多烤红薯”,踮着脚挂在了最低的树枝上。
江宇写的是“爹娘身体健康”,苏晓写的是“脉经补全,不再有遗漏”,陈默想了想,写下“每处脉气安稳,同行者平安”。
风吹过树枝,布条轻轻摇曳,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是在应许他们的心愿。回音沼的水声远远传来,带着温柔的回音,像是在说:“一路顺风。”
休息够了,陈默抬头望向小岛另一端,那里隐约能看到成片的竹林,地图上标记着“竹影坡”。
“下一站,竹影坡。”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水珠,“据说那里的脉气藏在竹节里,得一节一节地找呢。”
小石头蹦蹦跳跳地跟上:“竹节里会不会有小虫子?我最怕虫子了……”
众人笑着往前走,身后的回音沼在阳光下泛着碧绿色的光,那些层层叠叠的回音,渐渐淡成了温柔的背景音,像一首送别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