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殿的光芒稳定下来后,雾气开始有规律地流动,不再是之前那种混沌的翻腾。阳光透过石殿穹顶的缝隙照进来,在地面投下细碎的光斑,与阵眼的脉光交织在一起,像一张温暖的网。
陈默靠在石壁上,看着脉晶在凹槽中缓缓旋转,表面的纹路与石门上的符号遥相呼应,发出细微的“嗡鸣”。这声音不刺耳,反而像某种古老的歌谣,让人心安。
“守雾人册子上说,石殿锁芯归位后,雾泽的脉气会自己调节,三个月内不会再出乱子。”苏晓把册子小心地收好,指尖还残留着翻页时沾上的墨迹,“不过得有人定期来检查,就像给锁上油一样。”
江宇站起身,活动着僵硬的脖颈:“镇上的人怕是不敢来,毕竟雾泽在他们眼里还是个凶险地方。”他走到石殿门口,望着外面渐渐清晰的路径,“要不……咱们在石殿门口留个记号?告诉后来人这里是安全的,还能学着维护锁芯。”
小石头眼睛一亮:“我来画!我会画老虎,就画个大老虎守着门,坏人看见就不敢来了!”
陈默笑着点头:“好啊,再写上‘同心者可入’,像石壁上那样刻下来。”
说干就干。江宇找了块锋利的脉铁碎片当凿子,小石头趴在地上,用炭笔先画出老虎的轮廓——说是老虎,其实更像只圆滚滚的猫,尾巴翘得老高,爪子却画成了花朵的形状。江宇一边笑他画得不像,一边还是按照他的样子,一点点凿在石门旁边的石壁上。
苏晓则在旁边刻下“同心者可入”五个字,她的手法比江宇细腻,笔画间还留着淡淡的脉气,像是在字里藏了层保护罩。陈默蹲在旁边,看着他们忙碌的身影,阳光落在他们身上,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突然觉得这石殿不再是冰冷的遗迹,倒像个被用心呵护的家。
等刻完记号,日头已经偏西。雾泽的傍晚很美,雾气被染成了橘红色,像融化的糖浆,树影在雾中拉得很长,偶尔有雾鼬飞过,翅膀带起的风搅得雾气轻轻晃动。
“该走了。”陈默背起背包,脉铁牌在胸前微微发烫,像是在催促他们踏上新的路,“下一站是风蚀谷,据说那里的脉气藏在石头缝里,能把石头吹成沙子。”
小石头蹦蹦跳跳地跟在后面,手里还攥着片从脉晶上掉落的碎片,阳光照在上面,折射出细碎的光:“风蚀谷?是不是能放风筝?我娘说风大的地方,风筝能飞得比云彩还高。”
“等稳住那里的脉气,就陪你放风筝。”陈默揉了揉他的头发,想起守雾人册子最后一页写的话:“脉气如人,需顺其性,更需伴其行。”或许他们走过的这些地方,留下的不只是稳定的脉气,还有这些带着温度的约定。
走出雾泽边界时,回头望去,那片曾经让他们险些丧命的雾气,此刻温顺得像块巨大的,石殿的轮廓在雾中若隐若现,像个沉默的守护者。江宇突然停下脚步,对着雾泽的方向抱了抱拳——算是对那些逝去的守脉人,也对这片被他们守护过的土地,行了个告别礼。
离开雾泽三日,脚下的土地渐渐变得坚硬,路边的草木也稀疏起来,取而代之的是奇形怪状的岩石。这些石头大多是红褐色,表面坑坑洼洼,像是被什么东西啃过,风一吹过,就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在哭。
“这就是风蚀谷的边缘了。”苏晓展开地图,指尖划过标注着“风眼”的位置,“《脉经》上说这里的风带着脉气,能吹透石头,所以才把岩石蚀成这模样。最中心的风眼,连脉铁都能吹化。”
小石头捡起块碎石,刚要往嘴里塞,就被江宇拍掉了:“别乱啃,这石头里有沙砾,小心崩坏牙。”他指着远处一道巨大的石缝,“今晚就在那歇脚,石缝能挡风。”
石缝比想象中宽敞,里面还残留着前人留下的篝火痕迹,甚至有个生锈的铁锅,锅底结着层厚厚的黑垢。陈默捡了些枯枝,用脉火点燃,火苗“噼啪”跳动起来,驱散了石缝里的寒气。
“你们看这锅。”江宇用匕首刮了刮锅底的黑垢,里面竟露出些发亮的金属屑,“是脉铁的,看来以前也有守脉人来过这里,只是不知道为啥没留下记录。”
苏晓翻着《脉经》,眉头微微皱起:“书上关于风蚀谷的记载很少,只说‘风脉无形,遇石则显,遇水则藏’,连脉眼在哪都没写。”
陈默望着石缝外的风,那些风卷着沙砾,打在岩石上发出“啪啪”的声响,像是有无数只手在拍打。他突然想起在雾泽时,能“听”到脉气的流动,于是闭上眼睛,试着去感受风里的脉气。
起初只有杂乱的呼啸声,渐渐地,他分辨出其中藏着的细微节奏——像某种规律的震动,从风蚀谷中心传来,每震动一次,风势就会变强一分。
“脉眼在中心的风眼里。”陈默睁开眼,肯定地说,“风里的脉气在跟着风眼的节奏震动,就像心跳一样。”
江宇挑眉:“你能听见?”
“嗯,像鼓点。”陈默点头,“而且这鼓点越来越快,怕是风脉也快不稳了。”
正说着,石缝外突然传来一阵奇怪的“咔啦”声,像是有岩石在碎裂。众人往外一看,只见不远处的一块巨石,竟在风中慢慢剥落,碎块被风卷着,瞬间就被吹成了粉末。
“这风太邪门了!”小石头吓得往陈默身后躲,“再吹下去,咱们会不会也被吹成粉末?”
苏晓脸色凝重:“《脉经》上说,风脉失控时,会形成‘蚀风’,能分解一切物质。看来我们来得正是时候,再晚些,恐怕整个风蚀谷都会被吹成平地。”
陈默握紧了脉铁牌,云纹在风中微微发亮:“明天一早就进谷,找到风眼,稳住它。”
夜里,风势渐渐小了些。陈默守在篝火旁,看着火苗跳动,突然想起在青溪镇的老槐树、雪脉的冰眼、溪口村的流水、沙镇的铁匠铺、雾泽的石殿……他们走过的每一个地方,都有独特的脉气,也有守护脉气的人。
或许这就是守脉人的意义——不是去征服,而是去倾听,去陪伴,让每一处脉气都能安稳地跳动,就像此刻石缝里的篝火,不炽烈,却足够温暖。
第二天清晨,风蚀谷的风果然小了很多,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众人收拾好行囊,往谷中心走去。越往里走,岩石的形状越奇特,有的像弯腰的人,有的像展翅的鸟,都是被风蚀出来的模样。
走到一半,他们在一块相对完整的岩石上,发现了刻着的字——是守脉人的标记,和在雾泽石殿里看到的一样。旁边还刻着一行小字:“风脉喜静,忌喧哗,以柔克之。”
“以柔克之?”江宇摸着下巴,“这风这么刚猛,怎么柔?”
苏晓看着那些被风蚀成流线型的岩石,突然笑了:“你看这些石头,它们没有硬抗风势,而是顺着风的方向变形状,反而能保存下来。或许……我们也该顺着风脉的节奏来?”
陈默点头:“就像在雾泽时,用同心脉配合脉气的流动。”他看向风蚀谷中心,那里的风眼已经能看到一个模糊的漩涡,“我们得跟着风里的鼓点走,不能逆着它。”
他们试着调整脚步,配合风里的脉气节奏,果然感觉阻力小了很多。那些卷着沙砾的风,像是认得了他们身上的脉气,纷纷绕着走。
离风眼越来越近,那道旋涡也越来越清晰,旋涡中心是个黑漆漆的洞口,周围的空气都在扭曲,隐约能看到被吸入的岩石碎片在瞬间被分解。
“那就是风眼。”陈默指着洞口,“脉气就在里面,像被困住的野兽,在疯狂挣扎。”
江宇深吸一口气,握紧了脉铁匕首:“怎么稳?总不能进去吧?”
苏晓从背包里掏出一团丝线,那是她在雾泽时,用脉草纤维编的,坚韧无比:“我有个办法。”
她将丝线的一端系在陈默的脉铁牌上,另一端系在自己的水纹脉铁牌上,又让江宇和小石头也照做,形成一个闭合的丝线网。“这丝线能传导脉气,我们四个站在风眼四周,用同心脉顺着风脉的节奏注入,像给它搭个‘笼子’,慢慢让它平静下来。”
陈默看着那道危险的风眼旋涡,又看了看身边的三人,他们脸上都带着紧张,却没有丝毫退缩。他突然笑了:“好,就按你说的办。”
四人分站在风眼四周,握紧了连接彼此的丝线。陈默闭上眼睛,再次感受风里的鼓点,然后轻声喊道:“准备——”
随着他的声音,四人同时运起脉气,顺着丝线网,缓缓注入风眼之中。那道狂暴的旋涡,在接触到同心脉的瞬间,猛地一顿,像是被安抚的野兽,暂时停下了挣扎。
风蚀谷的风,突然变得安静起来。阳光落在风眼上,折射出一道小小的彩虹,像是在为他们加油。陈默知道,稳住风脉的过程会很漫长,但只要他们四个的脉气还连在一起,就一定能做到。
因为他们是守脉人,是倾听者,是这片土地最忠实的陪伴者。他们的路,还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