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意微醺,但头脑却异常清醒。
程鑫拍了拍江林的肩膀,做了一个“借一步说话”的眼神,然后率先起身走出了喧闹的包房。
江林会意,刚要跟上,大德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眼神里带着询问和担忧,低声道:“林子,要不要我跟你一起?”
江林拍了拍大德的手背,示意他安心,低声道:“没事,放心。你看着点小德。”
说完,他便跟着程鑫走出了包房。
走廊尽头,是一扇厚重的实木大门。
程鑫用钥匙打开门,里面是一间极其宽敞、装修风格冷峻而奢华的办公室。
巨大的红木老板台,背后是顶天立地的书架,墙上挂着抽象派的油画,一整面的落地窗外是黑市迷离的夜景,彰显着主人不凡的财力和品味。
程鑫径直走到宽大的老板椅后坐下,然后从桌上的一个精致木盒里取出一根雪茄。
熟练地剪开,递给江林,又指了指老板台对面的真皮座椅:“坐。”
江林没有接雪茄,只是淡淡说了句“抽不惯”。
然后依言坐下,腰背挺直,目光平静地看着程鑫,等待他开口。
程鑫也不勉强,自己点燃了雪茄,深吸一口,浓郁的烟雾在办公室里弥漫开来。
他隔着烟雾看着江林,脸上那招牌式的热情笑容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直接、更深沉的表情。
“江林兄弟,”
程鑫缓缓开口,声音比在包房里低沉了许多。
“今晚上,从一进门,你的眼神就没离开过我。是不是一直在琢磨,我程鑫对你那两个兄弟,尤其是大小德,热情得有点过头了?甚至有点……不合常理?”
江林没有否认,直接点了点头,目光依旧锐利:“明人不说暗话,鑫哥。我江林在江湖上混,信一句话:天上不会掉馅饼。尤其是黑市这种地方。”
“哈哈哈!”
程鑫忽然笑了起来,笑声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回荡,带着几分欣赏,也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够直接!我喜欢!你可以把心放回肚子里,我程鑫对大小德俩兄弟,绝对没有半点恶意。非但没有恶意,”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异常认真,“甚至可以说,我是真心想护着他们。包括对你,江林,我也没有敌意。”
江林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光滑的老板台面上摩挲着。
他抬起头,直视着程鑫的眼睛,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空口无凭。我该怎么相信你?凭什么信你?”
程鑫没有立刻回答,他拿起桌上的一个水晶杯,给自己倒了小半杯琥珀色的威士忌。
手指轻轻摩挲着冰凉的杯壁,仿佛在斟酌词句。
片刻后,他抬起头,目光深邃地看向江林,吐出了四个字:
“龙腾商会。听说过吗?”
这四个字如同平地惊雷,在江林的耳边炸响!
他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微微一顿,瞳孔骤然收缩!
龙腾商会!
他怎么可能没听说过!
虽然这个名号似乎已经沉寂了很久,但在某些圈子里,它依然代表着一段传奇,一股深不可测的隐秘力量。
而江林第一个联想到的,就是当年在墨城金沙娱乐城门口,那个气质非凡,连当时的对头都忌惮三分的男人——赵远舟!
江林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锐利,他紧紧盯着程鑫,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你是……龙腾商会的人?”
程鑫看到江林的反应,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那笑容里似乎有欣慰,也有感慨:
“呵呵,看来你也听说过龙腾商会。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有人记得我们。”
“我见过龙腾商会的人,”
江林直接说道,试图掌握一些主动权,“赵远舟。在墨城,金沙娱乐城门口。”
这次,轮到程鑫的眉头微微皱起了,他显然有些意外:“你见过三子?”
江林点头确认:“嗯,那时候他应该是去找一个叫‘陈西瓜’的人。”
程鑫吸了口雪茄,缓缓吐出烟雾,眼神有些飘忽,似乎在回忆:“三子那时候……确实是去见了西瓜。都是些陈年往事了……”
他没有深谈这个话题,而是将焦点拉了回来。
江林却紧追不放,回到了最初的核心疑问:“就算你是龙腾商会的人,背景深厚,这也不足以解释你为什么对我这两个兄弟如此特别。龙腾商会的手,应该不会轻易伸到沈市、黑市这种地方,更没必要对一个刚认识不久的小弟和他的家人如此关照。这不符合逻辑。”
程鑫看着江林那执着追问的眼神,知道不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根本无法取得这个年轻人的信任。
他沉默了片刻,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重重地将酒杯顿在桌面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他身体前倾,目光灼灼地看着江林,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
“江林,你问得好。那我问你,你有没有想过,大小德兄弟,他们为什么姓程?”
“而我,又为什么也姓程?”
这句话,像是一把钥匙,猛地插入了迷雾重重的锁孔!
江林的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一个惊人的、他从未想过的可能性,如同闪电般划破黑暗!
他看着程鑫那张与大小德兄弟隐隐有着几分相似轮廓的脸,尤其是那份对“程德璋”这个名字异乎寻常的熟悉感……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办公室内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
窗外的霓虹依旧闪烁,却照不进两人之间这骤然变得无比沉重和复杂的氛围。
程鑫没有再说下去,但他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和最后那句反问,已经足够江林消化一阵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