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引光梯如同一条金色的通天之路,贯穿无尽黑暗。四周是永恒的虚无,唯有脚下光芒阶梯与上方愈发清晰浩瀚的剑道波动,指引着方向。身后,追兵的气息如影随形,带着森然杀意,催促着众人不断向上攀登。
光梯并非静止,而是在黑暗中不断延伸、拔高。每一步踏出,都仿佛跨越了千山万水,周围的黑暗也仿佛更加深邃。不知攀爬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炷香,又或许已过数个时辰。时间在这片虚无中失去了意义。
终于,在前方光芒的尽头,那浩瀚古老的剑道波动已然清晰可闻,仿佛就在耳边轰鸣。林凡抬头望去,只见上方黑暗之中,一点璀璨的银白光芒,如同黑夜中升起的启明星,迅速放大、靠近。
“到了!” 周炎精神一振,低喝道。
众人加快脚步,向着那银白光芒冲去。光芒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大,最终化作一道横亘在黑暗中的、散发着柔和银白光晕的巨大光门。光门高达十丈,宽约五丈,边缘流淌着如同实质的剑气涟漪,门内一片朦胧,看不真切,唯有那令人心悸的剑道威压与古老沧桑的气息,如同潮水般涌出。
这便是接引光梯的尽头,也是通往真正“万剑归宗台”核心的门户。
“小心,门户之后,恐有未知禁制或考验。” 林凡沉声提醒,当先一步,跨入那银白光门之中。
眼前景象骤然变幻。预想中的强光并未出现,反而是一片柔和而明亮的银白世界。
这是一片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完全由“剑”构成的世界。
天空是纯净的银白色,如同最上等的剑胚打磨而成,高远而明亮,不见日月,却有柔和的光辉均匀洒落。大地并非泥土沙石,而是平整如镜、泛着金属光泽的银灰色“剑岩”,坚硬冰冷,上面隐约有天然的、如同剑纹般的脉络流淌着微光。目力所及,没有山川河流,唯有无数柄形态各异的剑。
这些剑,不再如同外界的残破与锈蚀。它们或大或小,或古朴或华丽,或直刺苍穹,或斜插大地,或悬浮半空,每一柄都完好无损,灵光内蕴,散发着独属于自己的、纯粹而强大的剑意。有火焰缭绕的赤红巨剑,有寒冰凝结的冰蓝细剑,有雷霆缠绕的紫色雷剑,有山岳般厚重的土黄阔剑,有轻灵如风的青色长剑……属性各异,气象万千,何止万千,简直如同剑的海洋,剑的森林,无穷无尽,一直延伸到视线的尽头,与天地融为一体。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到化不开的、精纯无比的剑道本源之气。呼吸之间,仿佛有无形的剑气在体内流转,滋养着经脉,活跃着剑意。此地对于剑修而言,简直是梦寐以求的圣地。周炎、韩霜、萧寒、冷凝霜等人,仅仅是踏入此地片刻,便感到自身剑意蠢蠢欲动,隐有突破迹象,连伤势的恢复都加快了许多。
而在这一望无际的剑之世界中心,遥远的地平线上,隐约可见一座无法用言语形容其宏伟的轮廓。那似乎是一座高达天际的巨台,通体仿佛由纯粹的剑光凝聚而成,光芒万丈,即使相隔极远,也能感受到那股凌驾于万剑之上、统御一切剑道的至高无上的威严与古老。真正的“万剑归宗台”!
“好一处……剑之世界!” 萧寒喃喃自语,眼中充满了震撼。他出身执法殿,见多识广,却也从未见过如此奇景。
“此地剑道本源之气如此浓郁,且属性俱全,包容万象,简直是为剑修量身打造的洞天福地!” 韩霜美眸闪亮,她是玉衡峰真传,主修冰系剑法,对此地的寒冰剑意感应最为敏锐。
“恐怕不仅仅是福地。” 林凡目光凝重,扫视着周围那无数柄安静矗立的灵剑,以及远处那光芒万丈的归宗台轮廓,“此地名为‘核心剑界’,是万剑归宗台力量的外显,亦是其守护与考验之地。这些剑,并非死物。我能感觉到,它们内部,沉睡着强大的‘剑魂’或‘剑灵’。我们闯入此地,已是惊扰。”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就在众人惊叹之际,距离他们最近的一柄插在地上、通体赤红、燃烧着淡淡火焰的三尺长剑,忽然发出一声清脆的嗡鸣!剑身之上,火焰猛地一涨,随即,一道模糊的、由火焰凝聚而成、手持火焰长剑的人形虚影,自剑身上浮现而出!虚影面容不清,唯有一双跳动着火焰的眼眸,冰冷地锁定了闯入的众人,散发出堪比金丹初期的炽热剑意与敌意。
紧接着,仿佛连锁反应,周围数百丈内,数十柄属性各异的灵剑,齐齐发出了嗡鸣!一道道颜色各异、属性不同的剑灵虚影,自剑身上升腾而起!有冰蓝的寒冰剑灵,有紫色的雷霆剑灵,有青色的疾风剑灵,有土黄色的厚土剑灵……它们形态不一,但皆散发着强大的剑意,修为从筑基后期到金丹中期不等,瞬间将林凡七人围在了中间!
“擅闯剑界者,试剑!” 一个宏大、冰冷、仿佛由无数剑鸣汇聚而成的意念,在众人心间轰然响起。
话音未落,那最先苏醒的火焰剑灵,已然化作一道赤红流光,带着焚烧一切的热浪,一剑斩向站在最前方的林凡!剑势简单,却凌厉无比,火焰剑意凝练至极。
“来得好!” 林凡眼神一凝,不退反进,并指如剑,一指点出!指尖灰芒流转,并无剑气外放,却有一股“归元”、“寂灭”的道韵蕴含其中,后发先至,精准地点在火焰剑灵斩来的剑尖之上。
“叮——!”
一声清脆短促的交鸣。火焰剑灵的剑势骤然溃散,其身形虚影剧烈波动,发出一声无声的哀鸣,倒飞而回,重新没入那柄赤红长剑之中,长剑光芒黯淡,火焰熄灭,重新恢复了沉寂,仿佛从未苏醒。
一指,金丹初期的剑灵,败退!
然而,更多的剑灵已然攻至!冰魄剑气、雷霆剑光、厚土剑罡、疾风剑影……从四面八方笼罩而来,封死了所有闪避空间。
“结阵!周师兄、韩师姐,你们护住伤员,以守为主!萧师兄,冷师姐,随我破敌!以点破面,不可恋战!” 林凡厉喝,秋水剑已然在手(之前破碎的只是仿品,他备有多柄)。虽只是寻常上品飞剑,但在假婴境真元与全新剑意灌注下,亦发出清越剑鸣。
“太虚——分光化影!”
剑光乍分,化作数十道真假难辨的灰蒙蒙剑影,迎向四面八方攻来的剑灵。剑影虚实相生,每一道都蕴含着“化生”与“归元”的意韵,并非硬拼,而是巧妙地引导、分化、消解着攻来的剑气。同时,他身形如电,在剑影掩护下,直扑左侧那三具气息最强的金丹中期剑灵(一雷、一风、一土)。
萧寒与冷凝霜也同时出手。萧寒剑势沉稳,执法剑意堂皇正大,专攻一点,瞬间绞碎一具筑基后期的寒冰剑灵。冷凝霜冰魄剑意催发,寒气弥漫,延缓、冻结靠近的剑灵,剑光如羚羊挂角,专攻其关节与能量节点。
周炎与韩霜则背靠背,将三名重伤员护在中间。周炎火焰剑意化作一道环形火墙,韩霜冰魄剑气凝聚成冰晶护盾,水火交融,竟形成奇妙的防御,将零星漏过的攻击尽数挡下。
战斗瞬间爆发,却又在数息之后,骤然停止。
林凡的灰蒙蒙剑影,如同最精密的磨盘,将三名金丹中期剑灵的联手攻击巧妙化解、引导,最终三道剑影合一,化作一道凝练的灰线,同时穿透三具剑灵虚影的核心。三具剑灵虚影同时僵住,随即缓缓消散,重新归于各自剑身,灵剑光芒黯淡,插入地面,再无动静。
萧寒与冷凝霜也各自解决了数具剑灵。余下的剑灵,似乎感受到了林凡等人身上那精纯的剑意与强大的实力,尤其是林凡那蕴含“天剑”传承与“万剑”认可的特殊气息,攻击的势头微微一滞,环绕的敌意也减弱了许多,只是依旧包围着,并未退去。
“我们并无恶意,只为前往归宗台,寻访先贤遗泽,斩妖除魔。” 林凡收起长剑,对着周围依旧虎视眈眈的剑灵,朗声说道,同时将自身融合了“剑魂印记”与“剑魄魂晶”气息的剑道意韵,缓缓释放开来。
这股意韵,堂皇正大,包容万象,又带着上古剑修的守护意志,与此地剑界的气息隐隐共鸣。
周围的剑灵虚影,感应到这股气息,敌意迅速消退。它们那模糊的面容似乎转向林凡,凝视片刻,最终,齐齐对着林凡,做出了一个类似“躬身”的动作,随即化作道道流光,重新没入各自剑身。千百柄灵剑齐齐发出一声低沉的、仿佛表示认可的嗡鸣,随即彻底沉寂下去,恢复了之前安静矗立的模样。
危机解除。
“它们……认可我们了?” 韩霜有些难以置信。这些剑灵显然拥有一定的灵智,能分辨剑意与敌友。
“是认可了林师弟的剑心与传承。” 周炎看向林凡的目光,充满了敬佩与复杂。方才林凡出手,那举重若轻、蕴含无上剑道真意的指法与剑招,绝非寻常金丹甚至假婴修士能有。这位年轻的师弟,身上隐藏的秘密与获得的机缘,恐怕远超他们想象。
林凡微微点头,没有多言。他能感觉到,随着剑灵的认可,这片“核心剑界”对他的排斥感消失了,反而隐隐有种亲切与接纳。甚至能模糊感知到,远处那光芒万丈的归宗台方向,传来一股若有若无的“召唤”。
“走,去归宗台。” 林凡当先向着那宏伟轮廓的方向走去。脚下的“剑岩”坚硬而平坦,行走其上,如同踏在巨大的剑脊之上。
越靠近中心,空气中的剑道本源之气越发浓郁,几乎要液化成滴滴灵液。周围的灵剑也愈发高大、古老、强大,有些甚至高达百丈,如同山峰,散发出的剑意让周炎等人都感到心悸,不敢靠近。但或许是因为林凡身上气息的缘故,这些巨剑并未攻击,只是默默矗立,仿佛在见证着后来者的前行。
途中,他们又遇到了几波自行苏醒的剑灵“考验”,但实力都未超过金丹中期,被林凡等人轻松化解。每一次通过考验,林凡都能感觉到自身与这片剑界的联系紧密一分,对“剑”的理解也深刻一分。他甚至能隐约“听”到,那些古老巨剑中,传来的低沉剑鸣,仿佛在诉说着万古的寂寞与等待。
如此行进了约莫半个时辰,那远在天边的归宗台轮廓,终于清晰可见。
那是一座根本无法用言语形容其宏伟与神圣的巨台。它并非建于大地之上,而是直接悬浮于剑界中央的虚空之中!台基呈圆形,直径恐怕超过千丈,通体由一种非金非玉、晶莹剔透、内蕴无穷剑道符文的奇异“剑晶”构筑而成,散发出柔和而永恒的银白色光辉。台分九层,层层收拢,每一层边缘都有白玉栏杆环绕,栏杆上雕刻着无数栩栩如生的剑修演武、斩魔、悟道的图案。更高处,则被浓郁的、仿佛由实质剑光凝聚而成的云雾笼罩,看不真切,只能感受到那股凌驾万物、让万剑臣服的至高剑道意韵。
而在归宗台的最底层,正对着林凡等人来向的方位,有一条宽达百丈、完全由纯净剑光凝聚而成的“登天剑梯”,自台基边缘垂下,连接着下方的大地。剑梯光芒璀璨,如同一道连接天地的银色瀑布。
此刻,在登天剑梯的起点,那片宽阔的银白广场上,已经聚集了数十道身影!并非剑灵,而是活生生的修士!
林凡目光一凝,瞬间分辨出几方势力。
人数最多、气息也最为混杂的,是幽殿、血煞教、尸魔宗的联军,约有二十余人,其中金丹修士超过十位,为首者,正是金面巡察使与石破天!他们似乎也是刚刚抵达不久,正在整顿,金面巡察使仰望着高耸入云的归宗台,金色眼眸中闪烁着炽热与贪婪。石破天则脸色阴鸷,手中把玩着那枚惨白的“引魂铃”,目光不时扫向登天剑梯,又瞥向幽殿阵营中一名始终沉默、笼罩在宽大黑袍中、气息晦涩的身影。
另一方,人数较少,仅有七八人,但个个气息精纯凌厉,身着统一的月白剑袍,背负长剑,正是青云宗修士!为首两人,林凡认识,乃是天璇峰首座璇玑真人(元婴初期)与开阳峰首座开阳真人(金丹大圆满)!他们显然是通过其他途径,或者更早进入了核心区域,此刻正与幽殿众人遥遥对峙,气氛剑拔弩张。璇玑真人是一位面容清矍、仙风道骨的老者,手持拂尘,气息缥缈。开阳真人则身材魁梧,面容刚毅,周身散发着炽烈的纯阳剑意。
还有零星三五人,散落在外围,似乎是其他宗门或散修中的顶尖高手,能闯到此地皆非庸手,此刻皆在观望,目光闪烁。
当林凡七人从剑林之中走出,踏上这片银白广场时,瞬间吸引了所有目光。
“林凡!”
“林师弟!”
“是林师兄他们!”
数道声音同时响起,带着不同的情绪。金面巡察使与石破天眼中杀机暴涨;璇玑真人与开阳真人则是面露惊讶与关切;其余观望者则多了一份审视与好奇。
“师尊!开阳师叔!” 周炎、韩霜见到本峰首座,顿时大喜,连忙上前见礼。萧寒、冷凝霜也紧随其后。
璇玑真人目光扫过周炎等人,见他们虽带伤但性命无碍,微微颔首,随即目光落在走在最后的林凡身上,眼中闪过一丝异彩:“林凡?你竟也到了此地,而且……修为大进?” 他显然看出了林凡已然突破至假婴境,且身上那股剑道意韵,连他都感到有些深不可测。
开阳真人也打量着林凡,粗犷的脸上露出笑容:“好小子!不愧是玄胤师兄的得意弟子,这才多久,竟然走到这一步了!看来此行收获不小啊!”
林凡上前,恭敬行礼:“弟子林凡,见过璇玑师叔,开阳师叔。弟子侥幸,得遇先贤遗泽,略有突破。”
“先贤遗泽?” 璇玑真人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林凡,又瞥了一眼远处高耸的归宗台,似乎明白了什么,抚须道:“看来,你与我青云宗开山祖师,缘分不浅。此地凶险,你能平安抵达,甚好。”
就在青云宗这边叙话之际,另一边,幽殿阵营中,金面巡察使冰冷的声音响起:
“璇玑,开阳,交出‘青云剑魄’的掌控法门,以及这个叫林凡的小子,本座或可考虑,让你们死得痛快些。否则,今日这万剑归宗台,便是你等的埋骨之地!”
他踏前一步,假婴境的恐怖威压毫无保留地释放开来,与璇玑真人的元婴威压隐隐对抗。石破天也冷笑上前,与开阳真人目光对视,火花四溅。其余幽殿、魔道修士,也纷纷亮出兵刃,杀气腾腾。
璇玑真人拂尘一甩,神色淡然:“魔道妖人,也敢觊觎我宗圣物?此地乃我先祖所留,岂容尔等亵渎。要战便战,何须多言。”
开阳真人更是直接拔剑,炽烈的纯阳剑意冲霄而起,哈哈笑道:“金面老鬼,石破天小崽子,老子早就看你们不顺眼了!来来来,让老子看看,你们幽殿的骨头,有没有你们的嘴硬!”
大战,一触即发。
而林凡的目光,却越过对峙的双方,投向了那座悬浮于虚空、光芒万丈的九层归宗台,投向了剑梯尽头,那被剑光云雾笼罩的最高处。
他能感觉到,在那里,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正在呼唤。
是“青云剑魄”?还是……其他?
一切的答案,似乎都将在那里揭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