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台上,那株向日葵在月光下无声摇曳,翠绿的光晕如同呼吸般明灭,柔和的生命气息如同无形的纱幔,悄然笼罩着整个房间。李婉欣的意识并未完全沉浸于生命神力的感知中。远处,那两股封号斗罗级别的魂力碰撞、穆恩那返璞归真却蕴含着恐怖力量的一拳、以及随后被强行镇压的混乱……这些凡俗力量的波动,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浩瀚的神识中只激起微不可察的涟漪。对她而言,这不过是蝼蚁间的争斗,即便是一般的神只降临凡间,也绝无可能看穿她此刻收敛至极致的生命本源。
然而,一丝难以言喻的担忧却悄然攀上心头。并非担忧那微不足道的战斗,而是担忧床上沉睡的少年。今夜于他,已是波折重重——从喷泉边的沉寂悲伤,到被王秋儿突兀拉走的茫然,再到此刻外界的纷扰。若再被惊醒,这漫长的一夜,恐怕真的永无宁日了。
心念微动,更加精纯的生命神力无声流淌。那翠绿的光晕瞬间变得凝实了几分,如同最坚韧的屏障,将外界所有的声响、震动、乃至能量余波都彻底隔绝在外。房间内重归一片静谧的、只属于生命本源的低语。在这份绝对安宁的守护下,唐昊天的呼吸愈发平稳悠长,紧蹙的眉头也缓缓舒展,终于沉入了无梦的深度睡眠。
李婉欣稍稍安心,翠绿的光芒流转,向日葵的形态悄然隐去,重新化作人形。她赤足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没有发出丝毫声响。为了不打扰沉睡的少年,她并未展开庞大的生命领域,只是将自身的神力控制在一个极小的范围内,如同在掌心凝聚了一颗微缩的星辰。无形的引力以她为中心悄然扩散,丝丝缕缕、肉眼不可见的生命信仰之力,如同受到召唤的萤火,从窗外摇曳的草木、从宿舍楼缝隙间顽强生长的青苔中缓缓析出,朝着她掌心汇聚。虽然目前她的力量只能影响到这些植物,汲取到的信仰之力也微乎其微,但涓涓细流,终能汇成江海。对她重塑神躯、恢复本源而言,每一丝力量都弥足珍贵。
就在她专注于汲取这微弱却纯粹的生命之力时,精神之海的深处,一道带着浓郁死亡气息的神念如同冰冷的闪电,骤然刺入她的意识——是父亲李天佑!
“婉欣!”李天佑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难以置信的震怒,“感知到了吗?西北方向,距离史莱克城约三百里!有人在行‘炼魂’之事!”
李婉欣的神念瞬间扫过李天佑所指的方向。跨越数百里的距离,在她的感知中,那是一片被阴冷、污秽、绝望气息笼罩的山谷。无数扭曲、痛苦、充满怨毒的残魂碎片,如同被无形的锁链捆绑、撕扯,在某种邪恶法阵的驱动下,被强行糅合、炼化!那景象,如同将鲜活的生命投入滚烫的油锅反复煎熬,只为榨取最后一丝残渣!这绝非简单的杀戮或献祭,而是对灵魂本质最彻底的亵渎与掠夺!
“炼魂?”李婉欣冰绿色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冰冷的厌恶。身为生命女神,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灵魂的纯净与珍贵。这种将灵魂视为燃料、肆意践踏轮回法则的行径,在她看来,比最卑劣的邪神还要令人作呕。“手段如此低劣,只能靠吞噬和奴役……凡间竟也有此等渣滓,敢行此逆天之举?”她的声音在精神之海中回荡,带着神只的漠然与鄙夷。
“哼!”李天佑的怒意如同实质的寒冰,“一群不知所谓的蝼蚁!竟敢染指灵魂的领域,用这等下作手段窃取力量!他们根本不懂何为死亡的真谛!这是在抢老子的‘生意’!可恶!可恶至极!”身为执掌死亡权柄的死神,维护灵魂的安息与轮回的秩序是他的职责,更是他力量的源泉。这种粗暴的“炼魂”,不仅是对亡者的亵渎,更是对他神权的赤裸挑衅!
与此同时,李天佑强大的神念如同一根无形的针,精准地刺入唐昊天沉眠的意识深处,将他从深沉的睡眠中强行唤醒。
唐昊天猛地睁开眼,意识还有些混沌,但精神之海中李天佑那愤怒的意念如同惊雷般清晰。他下意识地在心中回应:“前辈,有什么事吗?”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
“炼魂!你们凡间居然也有人敢玩炼魂!”李天佑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咆哮。
“炼魂?”唐昊天微微一怔,对这个陌生的词汇感到困惑,“前辈你说的炼魂是指……”
“精炼灵魂!把灵魂当柴火烧!”李天佑的声音充满了鄙夷和愤怒,“但因为手段太低级,只能靠吞噬、奴役!原来凡间管这种货色叫‘邪魂师’?哼!一群歪门邪道的垃圾,连死亡的门槛都没摸到,也配称‘魂师’?”他顿了顿,似乎察觉到了唐昊天的茫然,语气更加不耐,“你这小子,关于魂师修炼、武魂魂技倒是门儿清,怎么对这些旁门左道、世间险恶就一问三不知?”
唐昊天无言以对,只能下意识地挠了挠头。他确实对“邪魂师”的具体手段知之甚少,只知道他们是危害极大的存在。这种认知上的空白,让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以后你得给老子多杀点这种邪魂师!”李天佑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只要弄死他们,那些被他们禁锢、折磨的灵魂就能得到解脱!老子就能接收这些灵魂,让他们安息,化为老子的信仰之力!懂了吗?”
唐昊天心中一动:“所以……你们神的力量,有一部分就是这样来的?通过接收安息的灵魂?”
“当然!”李天佑哼了一声,“不过,那是指我们这种需要信仰维持的神。像神皇级以上的大佬,自身力量就强得离谱,根本不屑于搞这些。”他似乎觉得说得有点多,立刻转移话题,“神皇是什么?你现在连个神影儿都没有,想那么远干嘛?还是先琢磨琢磨怎么变强吧!”
唐昊天沉默片刻,认真地思考着李天佑的要求。剿灭邪魂师,本就是魂师应尽的职责,更何况这还能帮助李天佑恢复力量。他开口道:“前辈,既然你想让我杀邪魂师,我可以明天就去组织一个小队,专门去清剿他们。但是……”他语气带上了一丝谨慎,“邪魂师通常行踪诡秘,手段阴毒,而且实力不弱。以我现在的实力,真的能有效对付他们吗?”
“哈!”李天佑发出一声嗤笑,带着绝对的自信,“也许别人对付这些老鼠屎很难,但你有老子我!我的死亡气息,是他们那些垃圾法术的祖宗!只要你想,老子随时能让你成为这片大陆上最‘正宗’的邪魂师头子!当然,”他话锋一转,带着一丝戏谑,“是专门杀邪魂师的那种‘头子’。”
唐昊天一阵无语。这位死神前辈,在这种时候还不忘“幽默”一下。“前辈,”他无奈地在心中回应,“我们是去杀邪魂师的,又不是去成为邪魂师的。”
“好了好了,小子,别想东想西了!”李天佑的声音恢复了严肃,“杀邪魂师,对你没坏处,对我有好处,还能替天行道!就这么定了!你只管放手去干!”
唐昊天沉默地点了点头。确实,舅舅玉小刚在理论课上,母亲玉天依在私下交谈中,都曾无数次提及邪魂师的危害——他们残害无辜百姓,掠夺魂师根基,甚至猎杀魂兽炼制邪器,是大陆上最不稳定、最危险的毒瘤。铲除他们,本就是天经地义之事。李天佑的要求,不过是给了他一个更直接、更迫切的目标罢了。
精神之海中的对话归于沉寂。唐昊天重新闭上眼,在生命神力营造的绝对安宁中,意识再次沉入黑暗。窗边,李婉欣依旧维持着那微小的领域,掌心翠绿的光晕缓缓旋转,无声地汲取着来自草木的、微弱的信仰之力。夜色深沉,仿佛刚才的惊扰与密谋从未发生。然而,一颗名为“清剿”的种子,已在少年心中悄然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