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呼声尖锐地划破了融洽的气氛,瞬间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目光!
千钧一发之际,早有准备的沈昭昭,脚下如同生根,腰肢却以一种训练过千百次的、兼具柔韧与力道的姿态,向着侧前方巧妙一旋一让——
“噗通!啊——!”
一声更沉重的闷响,伴随着虞美人远比之前凄厉十倍的痛呼响起!
众人惊愕望去,只见虞美人因用力过猛又骤然失去目标,收势不及,整个人结结实实地扑倒在地上,甚至因为惯性还向前滑了一小段距离!
她精心梳成的华丽牡丹头彻底散乱,珠钗玉簪叮叮当当掉落一地,一张还算清秀的脸庞直接磕在了略粗糙的石子路上,擦破了油皮,渗出血丝。
那身崭新的桃红色宫装更是惨不忍睹,沾满了泥土和草屑,袖口甚至被勾破了一道口子。
她趴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模样狼狈到了极点!
而沈昭昭,虽因急速闪避而身形微晃,被及时上前一步的蕊珠稳稳扶住臂弯,但发髻纹丝不乱,衣衫整洁如初,只是脸上带着十足的惊吓与茫然,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她一只手轻抚心口,微微喘息,那副受惊小鹿般的姿态,我见犹怜。
“虞姐姐!你……你没事吧?”
沈昭昭似乎是第一个从惊吓中回过神来的,她脸上瞬间布满真切的焦急与担忧,她立刻推开蕊珠的搀扶,快步上前,蹲下身去查看虞美人的情况。
在众人眼中,这位柔美人当真是善良大度到了极致!
被人如此恶意冲撞,非但没有丝毫恼怒指责,反而第一时间不顾自身“受惊”,去关心那个意图伤害她的人。
然而,就在她伸出双手,看似费力地想要搀扶起虞美人,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对方手臂和衣袖的那一刻,她动作极其迅速、隐蔽地一拂一抹,那藏在指缝间、锦囊内的特殊花粉,便已神不知鬼不觉地、均匀地沾染在了虞美人裸露的手腕肌肤和袖口内侧。
“姐姐怎的如此不小心?摔得这样重!快让我看看!”
沈昭昭语气充满了心疼,一边柔声说着,一边亲自用手帕小心翼翼地去擦拭虞美人脸上的灰尘和血痕,又抬手替她拢了拢完全散乱的头发,动作轻柔而自然,任谁看了都要赞一声“心地善良”。
虞美人又痛又羞又气,浑身骨头像散了架一样,脸上火辣辣地疼,偏偏是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对方还摆出这副以德报怨的圣母姿态,让她满腹的委屈和怒火堵在胸口,烧得她五脏六腑都疼!
她想破口大骂,想指责沈昭昭是故意躲开,可众目睽睽之下,她才是那个“不小心”绊倒的人,如何开得了口?
只能死死咬着下唇,在随后赶来的自己宫女的搀扶下,勉强站起身,用怨毒至极的目光死死剜了沈昭昭一眼,喉咙里发出呜咽般的抽泣。
德妃在远处看着这一幕,气得浑身发抖,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废物!
非但没能伤到沈昭昭分毫,反而自己丢尽了脸面,还白白送了对方一个彰显“善良大度”的机会!
恰在此时,帝驾降临。
楚天齐处理完手头政务,也信步来到锦绣苑与妃嫔同乐。
他一踏入苑中,便看到了这混乱的一幕——发髻散乱、衣衫破损、脸上带伤、哭哭啼啼的虞美人,和正一脸关切、柔声安慰对方的沈昭昭。
两人姿态,对比鲜明。
“此地发生了何事?”
楚天齐目光扫过,最终落在沈昭昭身上,眉头微蹙,语气带着询问。
皇后刚想开口圆场,沈昭昭却已抢先一步,朝着楚天齐盈盈一拜,声音带着一丝尚未平复的惊悸与十足的诚恳:“回陛下,方才虞姐姐行走时不幸被石子绊倒,摔得甚重。臣妾未能及时察觉扶住姐姐,致使姐姐受伤,心中实在难安,恳请陛下恕臣妾疏忽之过。”
她字字句句都将责任归咎于“石子”和虞美人自己的“不幸”,并将自己定位在“未能及时扶住”的“疏忽”上,姿态谦卑,情真意切。
楚天齐看着地上散落的钗环和虞美人那狼狈凄惨的模样,再看看沈昭昭虽受惊吓却依旧维持风度、甚至主动揽过“疏忽”之名的柔嘉之态,心中怜惜与赞赏之意顿生。
他亲自伸手虚扶起沈昭昭,语气温和:“爱妃不必自责,意外之事,岂能怪你?你受惊了才是。”
随即,他看向犹在抽泣的虞美人,语气便淡了许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既是不慎,日后行走务必当心。伤处让太医好生瞧瞧,莫要留下疤痕。先行退下整理仪容吧。”
这寥寥数语,亲疏立判!
虞美人委屈得几乎晕厥,却只能含着泪,在宫女搀扶下一瘸一拐、羞愤欲绝地提前退场。
德妃在一旁,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却连一句求情或指责的话都说不出口,只能将这口恶气硬生生咽下,心中对沈昭昭的恨意,如同毒藤般疯狂滋长。
经此一事,沈昭昭“临危不乱”、“善良大度”、“以德报怨”的名声更是响亮。
在场妃嫔神色各异,忌惮、钦佩、看戏者皆有之。
然而,这场风波并未完全平息。
约莫半个时辰后,正在自己宫中由太医处理伤口、敷粉遮掩的虞美人,忽然感到手腕和脖颈处传来一阵阵难以忍受的刺痒!
起初她还能勉强忍耐,但随着时间推移,那痒意越来越剧烈,如同无数细小的虫子在皮肤下爬行啃噬!
“好痒!好痒啊!”
她再也顾不得仪态,开始疯狂抓挠,刚刚敷好的药粉被她抓得四处飞散,露出的皮肤上迅速浮现出大片大片的红色疹子,看起来恐怖又恶心。
“主子!使不得啊!会留疤的!”
宫女吓得连忙阻止。
“滚开!我受不了了!”
虞美人状若疯癫,痒得涕泪横流,在榻上翻滚,哪里还有半分妃嫔的样子?
她这突如其来的“恶疾”和失态,很快便传遍了后宫,成了众人私下里的笑谈。
德妃闻讯,惊疑不定,立刻派人去查,却什么也查不出来。
她几乎可以肯定就是沈昭昭动了手脚,就在扶虞美人的那一刻!
可那花粉从何而来?
如何生效?
为何太医也诊不出具体毒物?
她毫无头绪,毫无证据!
这种明知仇人是谁,却拿对方无可奈何的感觉,让她几乎抓狂!
沈昭昭在流云殿中,听着云卷低声禀报虞美人宫中鸡飞狗跳的消息,只是淡淡一笑,继续悠闲地插着方才从苑中折回的一支新荷。
百花宴终是散了,留给六宫的,除了满园芳菲,便是沈昭昭那看似柔弱、却暗藏锋芒,以及虞美人自作自受、沦为笑柄的谈资。
德妃的怒火与疑惧,则如同埋藏在地底的火山,等待着下一次喷发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