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防空洞内的微光
北行的路比预想的更加艰难。
废弃工厂所在的工业区边缘尚且开阔，但越是向北，靠近旧日的城市绿化带和起伏的丘陵，地形就变得越发复杂。倒塌的高架桥、废弃后堵塞道路的车辆长龙、以及那些在风中摇曳着枯黄藤蔓的破损建筑，都成了前进的障碍。更不用说，还需要时刻警惕可能从任何角落扑出的丧尸，或是其他隐藏在暗处的幸存者。
林枫走在最前面，他的步伐沉稳而谨慎，每一步都踩在相对稳固的落脚点上，锐利的目光不断扫视着前方和两侧。秦雪断后，她同样保持着高度的警觉，手中的短矛随时准备刺出，飒爽的身影在破败的背景下，显出一种别样的坚韧。
苏婉清和林小雨被护在中间。苏婉清紧紧拉着林小雨的手，另一只手握着自己的钢筋，虽然脸色因长途跋涉和紧张而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坚定。林小雨则努力跟上步伐，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疲惫的呻吟，只是偶尔看向林枫背影的目光，依旧带着全然的依赖。
他们按照秦雪记忆中的路线，远远绕开了那片乌鸦盘旋的死亡街区。即使隔得很远，也能隐约闻到随风飘来的腐败气息，听到那边传来的、令人不安的嘶吼声。这让他们更加确信，避开是唯一正确的选择。
一路上，他们也并非全无收获。在途经一个废弃的路边小卖部时，林枫冒险进入，在倒塌的货架下找到了几瓶未开封的矿泉水和一些虽然过期但密封完好的袋装饼干、巧克力棒。这些高热量食物在眼下无疑是雪中送炭。秦雪则在一个抛锚的警车后备箱里，幸运地发现了两根完好的警用甩棍和一小盒并未被取走的手枪子弹（虽然与他们现有的武器不匹配，但林枫谨慎地收了起来）。
“看！那边！” 临近傍晚，走在稍前位置的秦雪忽然压低声音，指向远处一片植被茂密的山坡。
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可以看到在山体的掩护下，一个不起眼的、用混凝土浇筑的拱形洞口隐约可见。洞口外杂草丛生，半扇锈蚀严重的铁栅栏歪倒在一旁，几乎与自然环境融为一体。若非秦雪提前告知并仔细辨认，极容易错过。
“就是那里，旧时代的防空洞。” 秦雪确认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抵达目标的松懈，但更多的依旧是警惕。
林枫没有立刻靠近，而是示意大家在一处残破的围墙后隐蔽起来。他拿出自制的单筒望远镜，仔细观察了洞口周围近半个小时。
洞口附近没有人类活动的明显痕迹，也没有丧尸徘徊。只有风吹过杂草的沙沙声，以及几声不知名虫子的鸣叫，显得异常安静。
“我先进去探查，你们在这里等我信号。” 林枫放下望远镜，做出了决定。这种未知的封闭空间，往往隐藏着最大的危险。
“我和你一起去。” 秦雪立刻说道，“两个人互相有个照应。”
林枫看了她一眼，没有反对。他将一把消防斧递给苏婉清，低声道：“守住这里，有任何情况，大声示警。”
苏婉清用力点头，握紧了斧柄，将林小雨护在身后。“你们小心。”
林枫和秦雪如同两道幽灵，借着地形掩护，悄无声息地接近防空洞入口。他们检查了歪倒的铁栅栏，上面厚厚的锈迹和缠绕的藤蔓显示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动过。洞口内一片漆黑，一股混合着泥土、霉菌和某种陈旧气息的风从深处吹出，带着一股寒意。
林枫点亮了唯一一支还能微弱发光的手电筒，和秦雪一左一右，小心翼翼地踏入了黑暗之中。
手电的光柱在深邃的通道内晃动，照亮了斑驳的混凝土墙壁和布满灰尘的地面。通道很宽，足以容纳两辆汽车并行，向前延伸不久便出现了一个岔路口。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尘埃味，脚下偶尔会踩到一些看不清是什么的碎屑，发出轻微的“咔嚓”声。
两人屏住呼吸，仔细聆听着黑暗中的任何动静。除了他们自己的心跳和脚步声，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滴水声，更显得通道内死寂得可怕。
他们选择了左侧的通道继续探索。通道两侧开始出现一些锈蚀的铁门，大部分都紧闭着，有些门牌上还模糊写着“物资储备库”、“应急指挥室”等字样。林枫尝试推了推其中一扇，门轴发出刺耳的“嘎吱”声，在寂静中传出去老远，让人头皮发麻。
门后是一个不大的房间，里面空荡荡的，只有几个翻倒的木质货架和散落一地的空纸箱，显然早已被洗劫一空。
继续深入，他们又发现了几个类似的房间，情况都差不多。整个防空洞仿佛一个被掏空了内脏的巨兽，只剩下冰冷的水泥躯壳。
“看来这里早就被人光顾过了。” 秦雪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一丝失望。
林枫却摇了摇头，手电光扫过地面。“不一定。你看这些灰尘的厚度，还有这些脚印……”他蹲下身，仔细辨认着地上那些模糊的、凌乱的足迹，“大部分都很旧了，而且……种类很多，有鞋印，也有……像是光脚的，或者包裹着布的痕迹。”
秦雪也注意到了，心中一凛：“你是说……不止一拨人来过？而且可能还有……？”
“丧尸。”林枫站起身，眼神凝重，“这里并非绝对安全。我们得找到更适合驻扎的地方，最好是能封闭起来的独立空间。”
他们继续探索，在穿过一条相对狭窄的通道后，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一个较大的空间，像是一个集散大厅。大厅的一角，竟然堆放着一些蒙着厚厚灰尘的、用绿色帆布覆盖的物资！
两人立刻警惕地靠近。林枫用消防斧小心地挑开帆布一角，灰尘簌簌落下。帆布下面，是几个墨绿色的木质板条箱，上面印着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
林枫用斧刃撬开其中一个箱子的边缘，里面露出了——整齐码放的、用油纸包裹的长方体。
“是压缩饼干！” 秦雪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惊喜。她认得那种军用包装。
他们又快速检查了其他几个箱子，除了压缩饼干，还发现了少量的肉类罐头、以及更让人振奋的——几箱未开封的瓶装饮用水和一套包括净水药片、绷带、消炎药在内的急救包！
这无疑是巨大的收获！这些物资足够他们四人维持相当长一段时间！
“太好了！苏医生和小雨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秦雪难得地露出了明显的笑容，看向林枫。
林枫的脸上也难得地有了一丝松动的痕迹，但他很快恢复了冷静。“先别高兴太早。把这些箱子搬到我们刚才路过的那间有铁门的‘指挥室’去。那里空间不大，但门还算完好，容易防守。”
两人立刻动手，将这些沉重的箱子逐一搬往那个相对安全的房间。虽然劳累，但心中却充满了久违的希望。
当林枫和秦雪带着找到部分物资的消息，以及确认暂时安全的信号，返回洞口接应苏婉清和林小雨时，外面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听到找到食物和药品，尤其是还有干净的饮用水，苏婉清和林小雨的脸上都绽放出了难以置信的喜悦光芒。林小雨更是激动地抓住了苏婉清的胳膊，眼睛亮晶晶的。
四人重新汇合，带着所有家当，进入了阴暗的防空洞。当那扇沉重的铁门在身后“哐当”一声关上，并用找到的一根铁棍从内部闩住时，一种暂时与外界危险隔绝的安全感，油然而生。
林枫用手电和找到的几根蜡烛照亮了这个不大的房间。房间里除了他们搬进来的物资箱，只有一个废弃的金属办公桌和几把破旧的椅子。虽然简陋、阴冷，但比起外面危机四伏的世界，这里简直堪称天堂。
苏婉清立刻行动起来，她先用找到的净水药片处理了一些水，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急救包，检查着里面的药品，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属于医生的专注神情。“有了这些，我们应对伤病的能力就强多了。”
林小雨则好奇地摸着那些压缩饼干的箱子，小声问：“林枫哥哥，这些……真的可以吃吗？”
“可以。”林枫难得地用了比较温和的语气，他拿起一块压缩饼干，拆开油纸，掰了一小块递给林小雨，“尝尝看，很顶饿。”
林小雨小心翼翼地接过，放进嘴里，慢慢咀嚼，脸上很快就露出了满足的表情。“嗯！好吃！”
看着林小雨的样子，苏婉清和秦雪也相视一笑，各自拿起一块饼干，就着水小口吃了起来。简单的食物，在此刻却显得无比珍贵和美味。
烛光摇曳，映照着四张疲惫却带着希望的脸庞。
秦雪靠在墙边，一边吃着饼干，一边看着林枫仔细清点物资的背影，忽然开口：“林枫，你是怎么知道那个土炸弹一定能吓退他们的？” 这个问题在她心里憋了很久。
林枫动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只是平淡地回答：“不知道。只是赌一把。有时候，声势比实际杀伤更重要。”
他的回答很直接，甚至有些冷酷，却透着一股基于经验的务实。秦雪若有所思，没有再问。
苏婉清则默默地将水分给每个人，又将一块压缩饼干塞到林枫手里。“你也吃。”她的动作自然，语气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关切。
林枫看了她一眼，接过饼干，低声说了句：“谢谢。”
林小雨吃饱后，靠在苏婉清身边，眼皮开始打架，但还是强撑着看着林枫，小声说：“林枫哥哥，有你在，真好……”
这句话轻轻回荡在小小的房间里，让气氛变得更加柔和。
林枫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咬了一口坚硬的压缩饼干。烛光下，他刚毅的侧脸线条似乎也柔和了些许。
在这个深埋于地下的、冰冷的水泥空间里，围绕着微弱的烛光和来之不易的食物，一种名为“家”的雏形，正在四人之间悄然构建。外界的丧尸与危险依旧存在，但在此刻，这份短暂的安宁与彼此间愈发牢固的羁绊，成为了支撑他们继续走下去的、最温暖的力量。
夜深了，林枫和秦雪轮流守夜。苏婉清搂着已经熟睡的林小雨，靠在墙角，听着外面隐约传来的、不知是风声还是别的什么响动，心中却比在工厂时安稳了许多。她看着烛光中林枫守夜的背影，又看了看对面闭目养神但依旧保持警觉的秦雪，心中那份复杂的情感，如同地下悄然涌动的暗流，在寂静中愈发清晰。
前路依旧未知，但至少，他们找到了一个可以暂时喘息的角落。而在这个角落里，情感的种子，正汲取着微弱的养分，等待着破土而出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