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寒窟暖意，星夜低语
面具女子与壮汉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密林深处后，山林重归寂静。风穿过松针的簌簌声与断续虫鸣交织，反而衬得这夜色愈发凝重。李泰直到确认最后一缕杀气也消散在空气中，紧绷的脊背才稍稍放松。这一松懈，剧烈的眩晕感便如潮水般涌来，眼前的夜色开始旋转，他踉跄半步，险些带着怀里的库拉一同栽进枯叶堆里。
“啧，这下可真是够瞧的。”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强撑着将昏迷的少女转到背上。动作间，那柄伴随他许久的铁剑终于发出细微的碎裂声，剑身上的裂纹如同干涸河床般蔓延。他犹豫一瞬，还是解下那枚被摩挲得有些褪色的剑穗塞进衣襟，将残剑轻轻靠在老松旁——倒像是给这场恶战立了座无字的碑。
背着库拉往深山行去的路格外漫长。每踏出一步，都感觉像是踩在浸水的棉絮上，地面软绵绵的不着力。少女冰冷的呼吸拂过他颈侧，激得他一个激灵，反倒清醒了几分。终于在一处背风石崖下，寻着个勉强能称为“洞”的凹陷处，将人小心安置在铺了厚厚干草的角落里。
“这下可好，堂堂苍雷传人，落得像个捡柴火的。”他边嘟囔边揉着发疼的胸口，体内经脉如同被烙铁烫过般灼痛。可当目光落在库拉苍白的脸上，那些自嘲便都咽了回去。少女唇上不见半分血色，触手冰凉得像山涧里的石头。
生起的篝火噼啪作响，跳动的火光为库拉安静的睡颜镀上暖色。李泰盯着那随呼吸轻颤的睫毛看了会儿，忽然觉得这丫头不说话的时候，倒是比平时那张牙舞爪的模样顺眼得多。
运功疗伤时滞涩的内息让他忍不住龇牙咧嘴，活像是吞了满口的针。只得认命地翻出张婆婆给的伤药，那粗布包裹刚一打开，浓郁的药草味就冲得他打了个喷嚏。“老人家该不是把整座药园子都塞进来了吧？”他嘀咕着，手下却利落地处理好自己臂膀上翻卷的伤口。
给库拉喂水时，他显得格外笨拙。清冽的水珠顺着她唇角滑落，慌得他赶紧用袖口去擦，动作轻得像是对待初春新发的嫩芽。直到看见她喉间细微的吞咽动作，悬着的心才稍稍落下。
夜深露重，洞外风声呜咽如泣。库拉的身子越来越冷，甚至开始打颤。李泰搓着手在原地转了两圈，终于把心一横：“江湖儿女，不拘小节！”说着便将人整个捞进怀里，用外袍裹粽子似的团团裹住。少女冰冷的鼻尖无意间蹭过他锁骨，激得他倒抽凉气，却将手臂收得更紧了些。
“这丫头平时张牙舞爪的，怎么身子轻得跟柳絮似的？”他低头看着怀中人无意识蜷缩的模样，忽然觉得下颌被发丝扫过的地方有些发痒。那些关于“冰系异能者居然怕冷”的调侃在舌尖转了几转，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后半夜库拉转醒时，最先感知到的是背后坚实的温暖。她试着动了动手指，立刻听见头顶传来带着睡意的沙哑嗓音：“别乱动，你这身子现在跟冰坨子没两样。”
这话说得实在不算动听，可箍在她腰间的手臂却稳得像磐石。她悄悄把发烫的脸颊埋进衣料褶皱里，忽然注意到他前襟处深色的药渍——那是先前给她喂水时不小心洒上的。
“你的伤......”她声音闷在衣料里，带着刚醒时的软糯。
“死不了。”李泰满不在乎地耸肩，结果扯到伤口又龇牙咧嘴地补充，“比后山那只总偷萝卜的野猪皮实多了。”
这个拙劣的比喻让库拉忍不住弯了眼角。她静静听着洞外风声，忽然轻声问：“那些人......”
感受到怀中身躯瞬间的紧绷，李泰望着即将熄灭的篝火沉声道：“不像老对手，倒像是闻着腥味凑过来的新豺狗。”他忽然勾起嘴角，指尖无意识地卷着少女一缕银发，“管他牛鬼蛇神，来一个揍一个，来两个......”
“揍一双。”库拉轻声接话，语气里带着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依赖。
篝火最后的光晕温柔笼罩着相偎的身影，星子透过石缝洒落细碎银辉，仿佛在为这段笨拙的温暖作证。长夜依旧漫漫，但某些悄然滋生的东西，已然比春日的暖风更让人心安。
（第四十七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