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靠岸惊疑，市井藏锋
接下来的航程平静得近乎诡异。仿佛前夜的狂风骤雨和亡命搏杀只是一场集体噩梦。天空放晴，海面蔚蓝如镜，只有“远星号”船体上新增的几处破损和甲板上未干的水渍，默默诉说着昨夜的惊心动魄。
李泰盘膝坐在床铺上，大部分时间都在闭目调息。前夜强行凝聚苍雷击退敌人的那一拳，虽然威力不俗，但也让他更清晰地认识到自身力量的隐患。经脉中传来的细微刺痛感，提醒着他掌控力的不足。他不再急于求成，而是按照草薙京那句“找到自己的核”的提示，尝试着更精细地引导内息，如同梳理乱麻般，一点点将狂暴的苍炎与迅疾的雷电之力剥离、观察、再尝试以更温和的方式让它们并行不悖。这个过程缓慢而痛苦，精神消耗极大，但他能感觉到，每一次成功的梳理，都让那份力量更“听话”一分。
库拉的状态也好了很多。随着海面恢复平静，她体内躁动的冰系力量逐渐平复。她依旧沉默，但不再总是紧绷着身体。有时，她会学着李泰的样子，安静地坐在那里，尝试感受和控制自己与生俱来的寒气，指尖凝结出的冰晶从最初不受控制的炸裂，变得渐渐稳定、小巧。她偶尔会偷偷看向草薙京，那个救了她和李泰，说话直接甚至有些刺耳，却在危险来临时一次次挡在前面的男人。他此刻正靠着舱壁，拿着一本皱巴巴的、封面模糊不清的漫画书看得津津有味，嘴里还叼着一根没点燃的香烟，那副悠闲的样子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库拉心中有些疑惑。这个强大的男人，似乎和她认知中那些要么冷酷无情、要么狂热偏执的格斗家或组织成员都不一样。
几天后，一个雾气朦胧的清晨，海岸线的轮廓终于在视野尽头浮现。那并非现代化的繁华港口，而是一片看起来更为古旧、杂乱的渔港景象。低矮的房屋依山而建，密密麻麻，空气中弥漫着比之前那个小镇更浓烈的鱼腥和潮湿的咸味。
“远星号”在一个偏僻的、堆满废弃渔网和破旧木船的简易码头缓缓靠岸。船长和船员们如释重负，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催促着乘客下船。
草薙京第一个跳下舷梯，踩在坚实潮湿的土地上，伸展了一下身体。“总算到了这鬼地方。”
李泰和库拉紧随其后。踏上陆地的瞬间，两人心中都莫名一安。库拉甚至下意识地深吸了一口气，尽管气味并不好闻，但脚踏实地的感觉驱散了连日海上漂泊的不适。
“跟我来，别东张西望。”草薙京压低了些许帽檐，将那件灰扑扑的外套领子立起，整个人显得更加不起眼。他熟门熟路地带着两人穿过迷宫般狭窄、湿滑的巷道，两旁是早起忙碌的渔民和摊贩，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修补渔网的敲打声混杂在一起，充满了市井的活力与嘈杂。
最终，他们在一家早早开门营业的早点铺子前停下。铺子门口支着巨大的蒸笼，白色的蒸汽混入晨雾，散发着面食和肉馅的香气。
“老板，三碗馄饨，一笼包子。”草薙京用带着点口音、但还算流利的中文喊道，自顾自地在店外支起的小桌旁坐下。
很快，热腾腾的食物端了上来。薄皮大馅的馄饨在清亮的汤里沉浮，包子白白胖胖，散发着诱人的麦香。这是李泰和库拉离开日本后，吃到的最具“家常”气息的食物。
草薙京吃得很快，但并不粗鲁。他见库拉看着馄饨，拿着勺子有些无从下手的样子，顺手拿起一个小碟，倒了些醋和辣椒油推过去。“蘸这个试试，这边习惯这么吃。”
库拉看了看那小碟红黑相间的调料，又看了看草薙京，迟疑地舀起一个馄饨，小心地蘸了一点，放入口中。瞬间，酸、辣、鲜、香多种味道在口中炸开，与她习惯的冰冷、寡淡的食物截然不同。她冰蓝色的眼睛微微睁大，闪过一丝奇异的光彩，虽然被辣得轻轻吸了口气，却还是小口小口地，将那个馄饨吃了下去。
李泰看着这一幕，心中微动。草薙京这种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对库拉这个“异类”的平常态度，或许比任何言语的安慰都更有效。
就在他们埋头吃饭时，几个穿着花衬衫、流里流气的青年晃了过来，目光在草薙京放在桌边的那个看起来颇有年头的运动背包上扫来扫去，最后落在了虽然穿着普通，但难掩清丽轮廓的库拉身上。
“哟，生面孔啊？妹妹，哪儿来的？陪哥几个玩玩？”一个染着黄毛的青年嬉皮笑脸地凑近，伸手就要去摸库拉的脸。
库拉身体瞬间僵硬，眼中寒光一闪，周围的温度似乎都下降了几分，指尖有冰晶开始凝聚。
李泰脸色一沉，正要起身。
“啪！”
一声轻响，一只粗糙有力、指节分明的手更快地抓住了黄毛的手腕。是草薙京。他头也没抬，另一只手还在用勺子舀着馄饨汤，仿佛只是随手拍掉了一只苍蝇。
黄毛只觉得手腕像是被烧红的铁钳夹住，剧痛钻心，他刚想惨叫，却对上了草薙京抬起眼皮瞥来的那道目光。那目光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仿佛看待蝼蚁般的淡漠，以及一种深不见底、令人骨髓发寒的压迫感。
黄毛的惨叫卡在喉咙里，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冷汗涔涔而下。他身后的几个同伙也被这气势所慑，僵在原地，不敢上前。
草薙京手腕轻轻一抖。
“咔嚓。”
轻微的骨裂声响起。
黄毛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整个人软软地跪倒在地，抱着扭曲的手腕，浑身筛糠般抖动，连话都说不出来。
草薙京松开手，拿起桌上的粗糙纸巾擦了擦手，仿佛沾了什么脏东西。他看也没看那几个吓傻的青年，只是对铺子老板淡淡道：“老板，结账。另外，麻烦指个路，去‘老陈茶馆’怎么走？”
老板是个面色黝黑的中年人，似乎对眼前这一幕见怪不怪，麻利地算了钱，然后朝着巷子深处指了指，说了几句当地的土话。
草薙京点点头，放下钱，站起身。“走了。”
李泰和库拉立刻跟上。经过那几个青年身边时，对方如同见了鬼般慌忙让开道路，看向草薙京的眼神充满了恐惧。
走出几步，草薙京才像是随口解释道：“这种地方，鱼龙混杂，低调不代表忍气吞声。有时候，展露一点獠牙，反而能省去很多麻烦。”
李泰默默点头，将这话记在心里。他发现，草薙京的处世哲学，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实用主义，强大而高效。
库拉跟在李泰身边，悄悄回头看了一眼那几个还瘫在地上的青年，又看了看草薙京挺拔而略显孤傲的背影。她发现，这个男人的“保护”，并非温柔的呵护，而是一种更为直接、甚至略显残酷的清扫障碍。但奇怪的是，这种毫不拖泥带水的方式，却让她感到一种异样的安心。至少，他足够强大，也足够果断。
三人穿过愈发狭窄、潮湿的巷道，向着老板所指的“老陈茶馆”走去。码头的喧嚣被逐渐抛在身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仿佛蛰伏着什么的寂静。李泰能感觉到，怀中的那块“血蚀符文”碎片，似乎在接近某个目标时，隐隐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如同心跳般的搏动。
新的环境，新的挑战，即将展开。而草薙京要寻找的“老酒鬼”，真的能解开他们身上的谜团，指明前方的道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