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杯之心归位,酒塔光芒温润如初,大陆各处的英雄们也终于从失控的边缘被拉回,痛苦消散,只余下被温暖力量抚慰后的虚弱与一丝莫名的、仿佛与遥远北方建立了更深层联系的奇异感觉。
然而,还不等酒馆内的众人为化解这场危机松一口气,那悬于极渊上空、由第九声钟响余音勾勒而成的万界之门,却在此刻,发生了决定性的变化。
仿佛是因为“共情之器”的圆满,补全了某种关键条件,又像是注定的时间节点已然到来。那原本半透明、轮廓模糊的宏伟门扉,骤然间光芒大盛!
构成门扉轮廓的第九钟响余音,如同拥有了实体,开始迅速凝实、转化!不再是虚幻的光影,而是化作了无数道不断旋转、流淌、交织的奇异“酒液漩涡”!这些漩涡色泽各异,有的赤金如火,有的淡紫如夜,有的湛蓝如海,有的翠绿如林……它们如同拥有生命的颜料,在虚空中泼洒、勾勒,最终凝固成一扇高达百米、宽度足以让酒馆从容通过的、流光溢彩的实质门扉!
门扉的材质非金非石,触感温润如玉,却又带着酒液的流动感与漩涡的深邃。门扇紧闭,但门缝之中,已然不再是艾拉西亚世界熟悉的星光与夜空,而是透出斑驳陆离、充满异域风情的瑰丽光芒!隐约可见,有彩霞缭绕的仙山轮廓,有齿轮咬合、蒸汽喷薄的金属城市剪影,有巨木参天、藤蔓如龙的原始丛林倒影……无数个世界的景象碎片,如同万花筒般在门缝后闪烁、流淌。
仅仅是通过门缝泄露出的些许气息,就让断觥谷周围的空气都变得躁动不安,充满了未知的能量波动。
老莫早已架起了他所有的观测仪器,对准那扇奇迹般的门扉。数据流疯狂刷新,他的脸色却随着读取的信息变得越来越白,最后几乎没了血色。
“头……头儿……”老莫的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一丝恐惧而变得干涩,“这门……这门后面连接的,不是什么天然形成的位面裂隙或者不稳定的空间夹缝……”
他指着水晶板上复杂到令人眼花的空间坐标与能量谱分析图,手指都在哆嗦:
“是完整的、稳定的、有自身独立法则体系的……‘世界’!一个甚至多个!能量读数显示,门后世界的‘存在强度’和‘法则完整性’,完全不亚于我们的艾拉西亚大陆!甚至……在某些层面可能更高!”
他咽了口唾沫,声音更低,却更急:
“更、更可怕的是,就在刚刚门扉实质化的瞬间,我捕捉到了……明确的生命反应波动!不止一个!而且强度……相当不低!它们就在门后,很近,非常近!它们……它们好像也在‘看着’我们这边!”
仿佛是验证老莫的监测结果,就在他话音刚刚落下的刹那——
“嗤啦!”
一道细微却刺耳的、仿佛空间被强行撕开的声音响起!
只见那流光溢彩的门扉之上,一道细微的、不稳定的、如同水波荡漾般的“涟漪”突然出现!紧接着,从这道涟漪的中心,猛地伸出了一只……手!
那并非人类的手!它比成年男性的手掌大上一圈,表面覆盖着一层细密、闪烁着暗青色金属光泽的鳞片,指关节异常粗大,指尖是尖锐的、如同合金锻造的钩爪。这只手的速度快如闪电,目标明确,直取悬浮于酒馆上方的酒塔!更准确地说,是直取酒塔顶端那正在稳定运转、散发出温和光柱的万杯之心!
它想抢夺,或者……破坏这刚刚稳定下来的“共情之器”!
“放肆!”
一声冷冽的呵斥!塞拉菲娜的身影如同瞬移般出现在酒塔前方,手中圣剑爆发出璀璨的金色斗气,毫不犹豫地一剑斩向那只探出的怪手!
“铛——!!!”
金铁交鸣的巨响震得人耳膜生疼!圣剑与鳞爪狠狠碰撞在一起,爆发出刺目的火星!
然而,结果却让所有人心头一沉。
塞拉菲娜那足以斩断精钢、附带着神圣净化之力的全力一剑,竟未能斩断那只怪手,反而被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震得向后连退三步!圣剑发出一声轻微的哀鸣,剑身上的圣光都黯淡了一瞬!而那只怪手,只是鳞片上被斩出了一道浅浅的白痕,微微颤抖了一下,便继续坚定不移地抓向万杯之心!
“哼!”奥蕾莉亚冷哼一声,紫色的眼眸中骤然燃起两团幽深的紫焰。她并没有直接攻击,而是迅速感知着那只怪手和其连接的门后气息,脸上露出一丝讶异与冰冷,“东方龙族的气息?但又混杂了……炼金术的金属冰冷和……某种粗劣的模仿生命波动?这不是自然生物,是……某种拙劣的‘融合体’!”
“它在模仿!在分析!”一旁的朵拉突然失声惊呼,她左臂那经过紧急修复、勉强能用的蒸汽义肢,此刻正发出尖锐的高频震颤!作为“唤醒者”,她对金属与生命融合的波动异常敏感,“它伸出的这只手,内部结构正在飞速调整、变化!它在尝试解析酒塔的能量运转模式,尤其是万杯之心调和‘饮契’的波动!它想……它想复制我们的‘行路形态’和‘传承机制’!至少是其中的能量技术!”
复制酒馆?江小鱼心中一凛,瞬间彻底明白了现状!
万界之门的开启,并非单方面的“探索”或“远征”!
这是一扇双向的门!
当烈阳酒馆(文明方舟)获得踏足其他世界资格的同时,其他世界,尤其是那些本身就具备高度文明与力量、甚至可能同样在寻找“火种”或“传承”的势力,也同样能通过这扇门,感知到、窥探到艾拉西亚这边的情况!
门后伸出的这只“手”,就是证明!对方不仅发现了门的存在,更敏锐地察觉到了酒馆觉醒传承形态、凝聚万杯之心时散发出的独特而强大的能量波动!他们想窃取、复制,甚至可能……掠夺!
“酒馆!拦住它!”江小鱼下意识下令。
酒馆地基中,那些与铁母之灵深度融合的铁藤,早已因外敌入侵而蠢蠢欲动。此刻得到指令,立刻如同无数条愤怒的巨蟒,从地面、从墙体中暴长而出,疯狂地缠绕向门扉的边缘和那只伸出的怪手,意图将其绞碎,或者强行将门扉闭合、吞噬!
然而,就在铁藤即将触及门扉和怪手的瞬间,江小鱼脑中电光石火般闪过一个念头。
对方在窥探、在模仿、在试图解析我们。
那我们呢?
被动防守,关闭大门,固然安全,但也断绝了前路,更可能让对方在暗处积累更多信息,酝酿更危险的阴谋。
何不……将计就计?甚至,反将一军?
“停!”江小鱼猛地抬手,喝止了铁藤的攻击,“先别关!让它……‘看’!”
他转向老莫,语速飞快:“老莫!立刻调配最高浓度的【深渊魔宴】稀释液!要保留‘放大欲望’、‘情绪共鸣’核心特性,但混入我们之前收集的、蕴含艾拉西亚地脉特性的纯净‘地脉露水’!快!”
老莫虽然不明白江小鱼想干什么,但对命令的执行已经刻入骨髓,立刻手忙脚乱地开始操作。
江小鱼则快步走到酒馆前檐,取出一个特制的、带有细长导流管的银壶。很快,老莫将调配好的混合液体注入壶中。那液体呈现出一种诡异的、不断变换着紫、金、蓝三色的光泽,散发着诱人又危险的甜腻气息。
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江小鱼举起银壶,对准那扇流光溢彩的门扉……以及门扉上那只仍在顽强抓向万杯之心、同时内部结构不断调整模仿的怪手,沿着门缝的位置,将壶中混合液体,缓缓倾倒下去!
诡异的混合液体沿着门缝流淌,不可避免地沾染到了那只覆盖着鳞片的怪手。
“嗤——!!!”
如同滚烫的酸液泼在了金属上!怪手与混合液体接触的瞬间,发出了令人牙酸的腐蚀声和一声充满痛苦与惊怒的、非人的尖锐嘶鸣!
更令人惊异的事情发生了!
怪手表面那层看似坚不可摧的暗青色鳞片,在混合液体的侵蚀下,竟然迅速变得黯淡、失去光泽,然后一片片地翘起、剥落!露出了鳞片下方……并非血肉,而是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布满精密符文线路和齿轮结构的……机械骨骼!
这是一只机械造物!只是表面覆盖了一层仿生鳞片作为伪装和防护!
“果然是仿制品!”奥蕾莉亚眼中紫焰更盛,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带着嘲弄的弧度,“用拙劣的炼金术和不知道从哪里偷学来的、关于铁母生命波动的皮毛,就想复制‘行路酒馆’这种奇迹?沈知白那套‘理性掌控一切’的垃圾,看来不止在艾拉西亚有市场,连门后的蠢货都被忽悠了。”
她说着,优雅地抬起手指,指尖紫光凝聚,轻轻一点。一道细微却无比精妙的、蕴含着魅惑、混乱与反向指令的紫色咒印,如同活物般,悄无声息地钻入了那机械怪手暴露出的、正在因为腐蚀而紊乱的符文核心之中!
咒印没入的瞬间,机械怪手猛地一僵!
它眼眶位置(如果那算眼眶的话)原本按照固定程序转动的精密齿轮,突然发出“咔哒咔哒”的乱响,转动方向变得毫无规律,甚至反向旋转!整只手的动作也彻底失控,不再抓向万杯之心,而是猛地调转方向,五指张开,带着剩余的、滋滋冒着电火花的机械力量,狠狠地抓向……门扉本身!抓向它来的方向!
“吱嘎——砰!轰隆!”
刺耳的金属撕裂声和沉闷的爆炸声,隔着门扉模糊地传来。机械怪手疯狂地抓挠着门缝,似乎想要将门撕开更大,又像是在攻击门后的什么东西。持续了大约十几秒后,怪手的所有动作戛然而止,眼中的齿轮光芒彻底熄灭,整只手臂无力地耷拉下来,挂在门缝上,不再动弹,内部隐约有烧焦的气味传出。
几秒钟后,“啪嗒”一声,一小块约指甲盖大小、边缘被烧得焦黑、表面刻满了密集到令人头皮发麻的微型符文和文字的金属芯片,从怪手碎裂的关节处脱落,掉在了门前的安魂花丛中。
奥蕾莉亚隔空一抓,将那芯片摄到手中,只扫了一眼,便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随手丢给了江小鱼。
江小鱼接过芯片。芯片虽然受损,但上面的文字依稀可辨,是一种扭曲的、结合了部分艾拉西亚古代符文与另一种未知文字的编码。芯片一角,刻着一个清晰的徽记——左边是银秤同盟的天平与钱币,右边是一个由齿轮、圆规和三角板构成的复杂图案,下方有一行小字:“银秤-天工联合实验室·第三十七号跨界探针·仿生系列。”
“呵,‘天工’?偷天换日的工吧。”老莫凑过来看了一眼,呸了一口,“果然有沈知白残党的影子!他们自己搞不定,竟然勾结了门外的势力!还想用这种破烂来偷我们的技术?”
江小鱼没有理会老莫的愤慨。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另一只手上。
那枚早已彻底澄澈的玄晶瓶,不知何时自行悬浮了起来,瓶身微微倾斜,瓶口正对着那扇流光溢彩的万界之门。
透过纯净的瓶壁,可以看到,瓶内倒映出的,不再是周围景象的简单反射,而是……门扉开启后,门后某个特定方向的、异常清晰的景象!
那是一座无法用言语形容其瑰丽与壮观的城池!
它并非建立在大地之上,而是悬浮于无边无际、翻滚不休的七彩云海之中!城墙高达千仞,由洁白的、温润如玉的巨石砌成,表面刻满了流动着金光的、复杂玄奥的符箓与阵图。城内亭台楼阁,飞檐斗拱,仙气缭绕,灵禽异兽穿梭其间。
而在城池的最中央,一座比其他建筑高出数倍的、如同利剑般刺破云层的九层高塔顶端,并非悬挂日月或明珠,而是……悬浮着一只通体碧绿、晶莹剔透、仿佛由整块极品青玉雕琢而成的……酒壶!
那酒壶样式古朴,壶身自然流淌着温润的光泽,壶口氤氲着淡淡的、仿佛能醉倒神魂的仙灵之气。仅仅是透过玄晶瓶的倒影观看,就让人有种口齿生津、灵魂微醺的感觉。
更重要的是,这只青玉酒壶的形态、纹路,乃至其散发出的那种独特的、与火焰和生命相关的律动,都与《失落酿造录》中,那幅关于“东方火种”的古老插图,描绘得一般无二!
东方火种……以酒壶为形,藏于仙城高塔!
原来,火种的形态,并非只有极渊深处那一种!不同的文明,不同的世界,火种可能以完全不同的方式存在和传承!
这枚“青玉火种”,显然与烈阳酒馆,与江小鱼获得的传承,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江小鱼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震撼与明悟。他转过身,看向身后严阵以待的同伴们——塞拉菲娜持剑肃立,奥蕾莉亚眼神玩味而锐利,老莫紧张又兴奋,朵拉敬畏地看着门扉和酒塔,小脉(已经醒来,被朵拉抱着)则好奇地瞪大了眼睛望着那神奇的门和瓶中的景象。
“诸位,”江小鱼的声音平静而坚定,在酒塔柔和光芒的映照下,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看来,我们的‘邻居’并不怎么友好,还总想着偷东西。”
他举起手中的芯片,又指了指玄晶瓶中倒映的仙城与青玉酒壶。
“既然门开了,别人也伸了手……”
“那我们的回礼,也不能太寒酸。”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如同出鞘的利剑:
“第一站……”
“就去那座云中仙城。”
“拿回……”
“本就属于‘酒’与‘火’的……东西。”
话音落下,仿佛感知到了江小鱼的决心与锁定的目标,悬浮的酒塔猛地一震!
顶端那贯通天地的光柱,骤然向内收缩、坍缩!不再是向外辐射能量,而是如同活物般,迅速回卷、包裹!转眼间,整座烈阳酒馆,都被一层浓郁而温润的、由酒塔光柱转化而成的、仿佛液体又似光芒的奇异“披风”所笼罩!
这层光之披风微微荡漾,表面流转着与前方万界之门相似的、无数细微的酒液漩涡与异界符文光影。
【叮!检测到稳定跨界坐标已锁定!】
【酒塔‘界域协调’功能激活!】
【行路形态新增临时被动效果:【界域伪装】!】
【效果:酒馆将自动模拟目标世界(云海仙城)的基础物理规则、能量波动频率及常见存在形态,最大程度降低跨界引起的‘规则排斥’与‘存在暴露’。有效持续时间:72小时。冷却时间:30天。】
【备注:伪装并非同化,谨慎行事,时间有限。】
系统的提示适时响起,为这次突如其来的、却又是必然的跨界行动,提供了至关重要的保障。
72小时。
三天时间。
潜入一个陌生的、可能有敌意的、却与自身传承息息相关的仙道世界,寻找并取得那可能与“东方火种”相关的青玉酒壶。
酒馆披上了光之伪装,如同整装待发的巨兽。
门扉已然洞开,异界的星光与仙气隐隐透出。
断觥谷的安魂花海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为远行者送别。
塞拉菲娜握紧了剑柄,奥蕾莉亚整理了一下并不凌乱的衣襟,老莫检查着随身携带的各种工具和样本瓶,朵拉轻轻拍了拍怀中小脉的后背。
江小鱼最后看了一眼艾拉西亚熟悉的夜空,以及远方烈阳酒馆传统领地的方向。
然后,他转过身,面对那扇流光溢彩、通往无尽可能的万界之门,轻轻吐出一个字:
“走。”
庞大的、被光之披风笼罩的酒馆,发出低沉而平稳的轰鸣,晶化履带碾过安魂花海边缘松软的泥土,向着那扇已然敞开的、漩涡流转的大门,缓缓驶去。
门后的仙城景象,在玄晶瓶的倒影中,越来越清晰。
一场跨越维度的冒险与争夺……
就此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