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夜色浓稠如墨。
苏念棠悄然起身，没有点灯。她赤脚走到厨房，推开后窗。夜风带着初夏的微凉灌进来，吹散了屋内的闷热。远处军营的哨塔亮着微弱的光，像一颗孤星悬在夜色里。
该备料了。
她闭上眼，意识沉入空间。那片静止的虚空里，物资整齐码放——米面粮油，肉蛋菜蔬。她的目光掠过那些标注着“优质牛肉”的真空包装，略一沉吟，取了五斤。又取了干香菇、木耳各一大包，还有几样这个时代稀罕的调料。
回到现实，厨房地上已经堆满了东西。她蹲下身，指尖抚过真空包装——这是绝不能见光的东西。好在她早有准备。
从碗柜底下拖出一个旧木箱，里面是她提前备好的牛皮纸和麻绳。她将真空牛肉拆包，切成大块，再用牛皮纸仔细包好，裹上麻绳。干香菇、木耳也换用油纸包重新包装。那些现代调味料，她只取了少量，混进从服务社买来的普通调料里。
做完这些，天边已泛起鱼肚白。她将换好包装的材料藏进储藏室，只留出今天要用的部分。
灶火生起来时，第一缕晨光正好照进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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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家属院另一头。
林菲菲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描眉。镜中的女子眉眼精致，嘴角却噙着一丝冷意。她放下眉笔，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小玻璃瓶——正是前天她让刘慧“借”来的那瓶苏念棠的酱。
她打开瓶盖，用筷子蘸了点尝。麻辣鲜香，牛肉粒嚼劲十足。确实……好吃。但也正因如此，才更让人不甘。
门外传来轻微的敲门声。刘慧闪身进来，脸色有些苍白。
“东西呢？”林菲菲头也不回。
刘慧从怀里掏出个小油纸包，递过去时手在抖：“这、这是我从她家院墙外捡的……应该是她扔的调料渣……”
林菲菲接过纸包打开，里面是些深褐色的粉末，散发着复杂的香气。她凑近闻了闻，眉头皱起——这味道，她从未闻过。
“你确定是她扔的？”
“我、我亲眼看见她倒垃圾……”刘慧低下头，“菲菲，咱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念棠姐其实对我不错，上次我婆婆生病……”
“不错？”林菲菲冷笑，“真对你好，怎么不教你做酱？怎么不带你一起挣钱？刘慧，你就是太傻。她苏念棠现在风光了，你看她带着你了吗？”
刘慧咬着嘴唇，没说话。
林菲菲将纸包小心收好：“行了，你回去吧。记住，这事跟谁都别说。”
刘慧匆匆离开后，林菲菲看着镜中的自己，慢慢勾起嘴角。苏念棠，你的秘密……我总会挖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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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念棠对此一无所知。她正在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
牛肉切丁，香菇泡发，木耳洗净。大铁锅架在灶上，牛油化开后，干辣椒和花椒的香气瞬间爆开，霸道地窜出厨房，飘向小院。
“念棠！你这又做什么好吃的？”王大姐的声音从院墙外传来，“香得我都睡不着了！”
苏念棠笑着探头：“大姐起这么早？我在备料呢，钢厂那二十瓶酱，今天得熬出来。”
“要我帮忙不？”
“不用，我自己忙得过来！”苏念棠擦擦汗，“对了大姐，下午识字班，咱们复习地三鲜。您家里有茄子不？带两个来，我教个新做法。”
“有有有！我下午一定来！”
王大姐的脚步声远去后，苏念棠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她转头看了看储藏室的方向——那些换过包装的材料，应该能瞒过大多数人的眼睛。
但林菲菲……她想起昨天小陈师傅的话。林菲菲拿着“样品”去钢厂，说材料来路不正。她到底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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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八点，孩子们起床了。
明浩第一个跑进厨房，看见案板上堆积如山的材料，瞪大了眼睛：“娘，这么多！”
“钢厂食堂要的。”苏念棠手上不停，“明浩，去叫弟弟们起床。今天娘忙，你们自己穿衣服，行不行？”
“行！”明浩用力点头，转身跑出去。
早饭苏念棠做得简单——熬了小米粥，蒸了鸡蛋羹，又热了几个昨天剩的包子。孩子们吃得香甜，明远一边吃一边说：“娘，李老师昨天说，家长会的点心定下来了，要五十个蛋黄酥！”
苏念棠手一顿：“五十个？”
“嗯！”明浩接过话，“李老师说，幼儿园出材料，给您算工钱。一个算三分钱，五十个就是一块五！”
一块五。苏念棠心里飞快计算——五十个蛋黄酥，用空间里的材料，成本几乎为零。这一块五，是净赚。
“好，娘知道了。”她给孩子们夹菜，“你们快吃，别迟到了。”
送孩子们去幼儿园的路上，苏念棠遇到了孙桂花。孙桂花脸色不太好，看见她欲言又止。
“孙姐，怎么了？”
“念棠……”孙桂花压低声音，“我表弟早上又来了，说食堂主任……还是有点犹豫。林菲菲不知道从哪儿弄了瓶酱，非说是你平时卖的，让主任找人化验……”
苏念棠心里一沉，面上却平静：“化验就化验，我的酱没问题。”
“可是……”
“孙姐放心。”苏念棠拍拍她的手，“我心里有数。”
话虽这么说，送完孩子后，她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拐去了服务社。今天要买的东西不少——玻璃瓶二十个（一块），白糖两斤（一块六），盐和酱油等调料（八毛）。总共三块四。
小张边称东西边压低声音：“苏老师，钢厂那边……没事吧？”
“没事。”苏念棠付了钱，“对了小张，这两天有没有人来找你打听我的事？”
小张犹豫了一下：“林菲菲昨天来过，问我你平时都买些什么材料……我没细说，就说你就买普通的肉和调料。”
苏念棠点点头：“谢谢小张。”
从服务社出来，她脚步加快。林菲菲在查她的采购记录？看来是真的盯上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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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苏念棠开始熬第一锅酱。
牛油在锅里化开，辣椒花椒下锅，麻辣香气瞬间蒸腾。她站在灶前，手里锅铲翻动，心里却在盘算——林菲菲那瓶“样品”，到底从哪儿来的？
除非……有人从她这儿拿的。
她想起昨天王大姐说的话，想起刘慧最近的反常。手下的动作顿了顿，又继续翻炒。
十一点，第一锅酱熬好了。她小心地装瓶，封盖，十个玻璃瓶整齐地排在桌上，红亮油润。
刚擦完灶台，院门被敲响了。来的是钢厂食堂的小陈师傅，他提着个网兜，里面装着几个苹果。
“苏同志！”小陈师傅脸上带着笑，“好消息！我们主任同意按时收货了！”
苏念棠一愣：“同意了？”
“对！”小陈师傅压低声音，“主任昨天找人化验了林菲菲拿来的那瓶酱——一点问题都没有！反倒夸说用料实在，味道好。林菲菲这下没话说了！”
苏念棠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谢谢陈师傅。”
“不用谢我，是你的酱确实好！”小陈师傅笑道，“明天下午三点，我来取货。二十瓶，一瓶不少！”
送走小陈师傅，苏念棠站在院子里，看着那十个玻璃瓶，长长舒了口气。
但很快，她又皱起眉头——林菲菲拿来的那瓶酱，到底从哪儿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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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两点，识字班准时开始。
今天来了八个人，除了互助小组的六个姐妹，还有小张和另一个年轻军属。苏念棠系着围裙站在灶台前，面前摆着茄子、土豆、青椒。
“咱们今天复习地三鲜。”她拿起一个茄子，“不过教个新做法——少油版的。家里做菜，省油又健康。”
她演示做法。茄子切滚刀块，撒盐腌一会儿，挤掉水分。“这样茄子不吃油，煎的时候省油。”土豆切块，青椒切片。锅里放少许油，先煎土豆至金黄，再煎茄子。
另起锅，爆香葱蒜，放入煎好的茄子土豆和青椒。淋入酱油和少许糖，最后勾薄芡。“加点糖能提鲜，味道更柔和。”
炒好的地三鲜装盘，油亮喷香。姐妹们看得认真，刘慧今天格外安静，一直低着头。
实操环节，八个人分成两组。苏念棠指导着，目光时不时扫过刘慧。刘慧切菜时手在抖，炒菜时也心不在焉。
下课后，孙桂花留下来帮忙收拾。她一边洗碗一边说：“念棠，刘慧今天不对劲……老是走神。”
“可能家里有事吧。”苏念棠擦着灶台，状似无意地问，“孙姐，你最近有没有丢过东西？”
“丢东西？”孙桂花一愣，“没有啊……怎么了？”
“没什么，随便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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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接孩子时，苏念棠在幼儿园门口遇到了林菲菲。林菲菲今天脸色不太好，看见苏念棠，勉强扯出个笑容：“苏姐，听说钢厂那边……没事了？”
“托林同志的福，没事。”苏念棠面色平静，“对了林同志，有件事我想问问——你昨天拿去钢厂的那瓶酱，是哪儿来的？”
林菲菲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什么酱？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钢厂食堂的人说，你拿了瓶我的酱去化验。”苏念棠盯着她，“可我最近没卖给你酱吧？”
“那、那是我从服务社买的！”林菲菲强撑着，“小张可以作证！”
“是吗？”苏念棠笑了，“那我可得好好谢谢小张——她居然有我的酱卖给你，我都不知道。”
林菲菲脸色白了白，转身匆匆走了。
回家的路上，明浩仰着小脸问：“娘，那个阿姨是不是做坏事了？”
“有些人啊，总想着害人。”苏念棠摸摸儿子的头，“但邪不压正，咱们不怕。”
晚饭苏念棠做了中午教的地三鲜，又蒸了米饭。孩子们吃得香甜，她却有些心不在焉。
饭后，她照例给孩子们洗澡、讲故事。等孩子们睡熟了，她坐在灯下，摊开本子记账。
今日支出：采购三块四。
收入：幼儿园蛋黄酥定金五毛（李老师下午送来的）。
净支出：两块九。
但她现在不在乎这个。钢厂订单保住了，这才是最重要的。
她在本子上记下：“林菲菲以‘样品’诬告未遂，钢厂订单如期。然其酱料来源可疑，恐有人内应。刘慧行迹反常，需留意。明日交货，当谨慎。”
写完账，她吹熄了灯。
月光从窗外洒进来，照在熟睡的孩子们脸上，也照在厨房里那二十瓶整齐的酱料上。
夜还长。但该来的总会来，该守的，她一寸也不会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