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序手握重权的消息,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石子,涟漪迅速扩散至临安城的各个角落。
傍晚时分,苏宛儿的请柬便送到了陈序的值房。措辞一如既往的优雅得体,言称听闻陈推官凯旋,特备薄宴,聊表祝贺。
陈序心知这绝非简单的庆功宴。苏宛儿消息灵通,嗅觉敏锐,此次邀约,必有深意。他欣然应约。
宴设苏家在临安城西的一处幽静别院,并非喧闹的酒楼,更显重视与私密。
院内亭台水榭,雅致非常。苏宛儿亲自在垂花门前相迎,她今日未着过于华丽的服饰,一袭天水碧的长裙,外罩月白纱衣,清丽中透着干练。
“恭喜陈大人再立奇功,凯旋而归。”苏宛儿敛衽一礼,笑靥如花,眼中却带着商人特有的精明与探究。
“苏东主消息灵通,陈某愧不敢当。”陈序拱手还礼,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宴席只有他们二人,菜肴精致,却并不铺张。几杯酒下肚,气氛愈发融洽。
“陈大人如今执掌临安刑狱治安,权柄赫赫,真是可喜可贺。”苏宛儿轻摇团扇,看似随意地说道,“这临安城的大小事务,怕是都瞒不过大人的眼睛了。”
陈序放下酒杯,微微一笑:“苏东主说笑了。权柄越大,责任越重,如履薄冰罢了。倒是苏东主商通南北,耳目众多,这临安城乃至天下的大事小情,恐怕苏东主知晓的,比陈某更多、更快。”
他这话既是谦虚,也是试探。
苏宛儿掩唇轻笑:“大人过谦了。小女子不过是个生意人,所求无非是财路通畅,平安喜乐。有些消息,也是为了自保,或是抓住些商机罢了。”
她话锋一转,神色认真了几分:“不过,既然大人提及,小女子近来,确实听到些风声,或许对大人有所助益。”
“哦?愿闻其详。”陈序坐直了身体。
“大人可知,近来市面上,有些特殊的‘货物’流动异常?”苏宛儿压低声音,“并非寻常的丝绸、瓷器,而是一些……来自西南的药材、矿物,甚至有些见不得光的‘硬货’。”
陈序眼神一凝:“西南?苗疆?”
苏宛儿点点头:“渠道很隐秘,但数量不小,而且接手的下家,背景复杂,似乎与朝中某些人……以及一些地下钱庄,往来密切。”
她取出一份薄薄的册子,推到陈序面前:“这是小女子手下人偶然记录下的一些零散信息,包括几家可疑商号的名字,几次异常资金流动的数额和大致去向,或许能帮大人理清些头绪。”
陈序接过册子,快速翻阅,上面记录的信息虽然零碎,但指向性明确,与他之前怀疑清风会利用商路输送物资和资金的猜测不谋而合!这份情报,价值千金!
“苏东主,这份情,陈某记下了。”陈序郑重收起册子。
“大人客气了。”苏宛儿笑道,“你我合作,互利互惠。大人肃清奸佞,维护的是临安乃至大渊的秩序,这秩序安稳,我们这些生意人,才能安心赚钱,不是吗?”
她顿了顿,又看似不经意地补充道:“另外,小女子还听说,最近有些生面孔在暗中打探一些……陈年旧事,似乎与十几年前的一桩宫廷秘闻有关。那些人行事诡秘,不像是官府的人,也不像普通江湖客。”
陈年旧事?宫廷秘闻?
陈序心中一动,立刻联想到了那个潜伏十余年的哑婆,以及清风会“前朝余孽”的身份!难道苏宛儿听到的风声,与清风会的核心秘密有关?
“可知那些人在打探什么具体内容?或者,有何特征?”陈序追问。
苏宛儿摇了摇头:“对方很谨慎,线索很少。只知道他们似乎对‘玉牒’、‘宗正寺’这些词格外感兴趣。特征嘛……领头的人,据说声音有些尖细,不像正常男子……”
声音尖细?宦官?!
陈序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如果牵扯到宫内宦官,那这潭水就深得可怕了!
“多谢苏东主提醒,此事至关重要!”陈序肃然道。
苏宛儿见他神色,知道这消息分量不轻,满意地笑了笑:“能帮到大人就好。日后大人若有什么需要宛儿效劳的,尽管开口。苏家虽只是商贾,但在银钱、物流、消息打探上,还是有些许能量的。”
这场宴会,宾主尽欢。陈序得到了珍贵的情报,稳固了与苏宛儿的盟友关系;苏宛儿则进一步投资了陈序这支“潜力股”,为苏家未来的发展铺路。
离开别院,夜色已深。
陈序坐在回府的马车里,脑海中思绪纷杂。苏宛儿提供的情报,将清风会的阴谋与宫廷、宦官联系了起来,指向了一个更加庞大、更加危险的阴谋网络。
他摸了摸怀中那本记录着可疑商号和资金流向的册子,又想起了那幅“波涛巨眼”的图案。
“玉牒”、“宗正寺”、“声音尖细的领头人”……
这些碎片化的信息,似乎正在拼凑出一个模糊而恐怖的轮廓。清风会的最终目的,恐怕不仅仅是掌控漕运、扰乱科举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