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车与道协的车一前一后离开了青山坳。
现场被彻底封锁。
陆藏锋那具迅速干瘪的尸首被装入专门的收敛袋,赵晟戴着手铐,面如死灰地被押上警车。
陈白露、张云蓑、圣水观一行人,以及那三位高功法师,也被道协的工作人员客气但不容拒绝地请上了另外的车。
接下来的几天,是繁琐的调查与问询。
赵晟的罪行如同雪崩般被揭露。
陆藏锋的死,似乎打破了一层无形的保护。
之前许多被压下去、找不到证据的旧案——包括与白鹤卿合谋害死淑霞道长、利用邪法害死章衡、丁家强等人以借寿续命、风华国际楼盘非法牟利、行贿、非法拘禁……桩桩件件,证据链在多方努力下迅速补全。
墙倒众人推。
赵晟的商业帝国顷刻间分崩离析,昔日合作伙伴纷纷切割,媒体连篇累牍地报道。
这个曾经显赫一时的富豪,转眼成了人人喊打的阶下囚。
然而,就在正式批捕、准备移送检察院的前夜,赵晟在严密看守的羁押室内,突然暴毙。
尸检报告很快出来:急性心肌梗死。
结论是,长期精神高度紧张、潜在心脏疾病突发所致。
这个结果,让许多关注此案的人唏嘘,也让少数知情人沉默。
他们知道,那是邪法反噬、借来的寿数耗尽、气运彻底崩毁的必然结果。
所谓心脏病,不过是“果”在身体上最直接的体现。
天道循环,报应不爽。
道协内部的审查则持续了更久。
虽然此次行动前,张云蓑已通过正规渠道向道协高层做了紧急报备,说明了陆藏锋的危害性及与淑霞道长之死的关联,获得了“在合法合规前提下,可采取必要措施制止其继续害人”的模糊许可。
但陆藏锋的死状太过诡异,张云蓑展现出的、近乎碾压的绝对力量也让部分高层感到不安。
在最终的内部评议会上,尽管多数人认可铲除陆藏锋这一邪修的必要性,但仍有声音认为张云蓑“手段过于酷烈,有违道家慈悲平和之旨”,且造成了较大的社会影响,毕竟牵扯到富豪赵晟。
最终决议:张云蓑道长铲除邪修有功,但过程确有处置过当之嫌。
为肃清门规,以儆效尤,罚其禁足于龙虎山祖庭,非经特许,不得离山,时限未定,近乎软禁。
消息传出,众人愤愤不平。
玄一差点当场骂街,被沈月白死死拉住。
从道协那座庄严古朴的大门走出来时,天色有些阴沉。
陈白露走在张云蓑身边,看着他平静的侧脸,心中满是愧疚:“师伯……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才让您……”
如果不找张云蓑师叔,师叔根本不会被处罚。
张云蓑停下脚步,转过头看她。
山风吹动他花白的鬓发,他的眼神却异常平和,甚至带着一丝释然。
“白露,”
他声音温和,打断了她的话,缓缓道:
“淑霞大仇得报,我此生无憾。至于禁足……我年纪大了,本也不爱出门。”
“师伯……”陈白露眼眶微热,知道师伯是在宽慰她。
张云蓑笑笑,“我若真想出去,一道禁令,能困住我吗?”
摆摆手,恢复了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行了。我今日便回山。你们在京市,好好把圣水观经营好。遇到难处,随时可以上山找我。”
苏无尘、清微等人上前,郑重向张云蓑行礼道别。
玄一和沈月白也恭敬鞠躬。
张云蓑一一颔首,最后目光扫过这群年轻人,语重心长:“正道不易,守心更难。你们的路还长,记住今日之事,惕厉自省,但行前路,莫问劫难。”
说完,他转身,跟着道协安排陪同他返山的一位中年道长,向着远处等候的车辆走去。
青衣布鞋的背影,在略显萧瑟的秋风中,依旧挺拔,却又仿佛真的带上了几分归隐山林的澹泊。
陈白露等人站在原地,目送车辆远去,久久没有离开。
山风渐起,卷起几片枯叶。
陈白露收回目光,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清澈。
“走吧,”
她对师兄们说,“我们回家。”
回京的高铁上,氛围有些微妙。
玄一占了靠窗的位置,手机贴在耳边,声音压得不高,但那黏糊糊的语气足以让前后排乘客侧目。
“宝贝~我真没忘,这几天不是忙正事嘛……对对,特别重要的事儿,刚办完就第一时间给你打电话了……想,当然想,梦里都是你……”
他旁若无人,一口一个“宝贝”,眼角眉梢都透着恋爱中的傻气,跟之前在青山坳那个出手狠辣的玄一判若两人。
苏无尘默默掏出一副降噪耳机戴上,闭目养神。清微拿起一本《道教义理》看得认真,只是书好像拿反了。明心和守拙干脆把头扭向另一边,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假装欣赏。
沈月白坐在陈白露旁边,正刷着短视频,时不时发出低笑。
陈白露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青山坳一夜激战,后续道协问询,加上师伯张云蓑被罚禁足,连轴转下来,精神确实有些疲惫。只是心里那根弦,似乎并未完全松下。
就在这时,旁边的沈月白突然“卧槽”一声,声音不大,但充满了震惊。
他胳膊肘碰了碰陈白露,语气古怪:“师妹,你看这个……”
陈白露睁开眼,略带疑惑地看向沈月白递过来的手机屏幕。
屏幕上,是港媒惯用的耸动标题和模糊抓拍照片拼接成的新闻:
【爆!百亿富豪之子恋上“绝经”熟女?顾三少与过气花旦红姐街头缠绵!】
下面配着几张明显是偷拍的照片:
第一张,顾清宴和一位保养得宜、但明显看得出年纪不轻的女人(正是星耀旗下那位红姐)并肩走在街头,顾清宴侧头跟她说话,脸上带着笑。
第二张,两人坐在一家露天咖啡座,红姐正用叉子将一块点心递到顾清宴嘴边,顾清宴似乎微微低头去接。
第三张,更模糊些,像是酒店大堂门口,两人前一后走进旋转门。
照片像素不高,角度暧昧,但足以看清主角是谁。
沈月白咂咂嘴,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不可思议和八卦:“哇靠,真的假的?顾清宴?跟这个红姐?我记得资料上说这红姐快六十了吧?虽然看着年轻点……这顾少口味这么……独特?”
陈白露盯着那几张照片,目光在顾清宴笑着的侧脸和两人“亲密互动”的画面上停留了几秒。
理智告诉她,这大概率是炒作。顾清宴接手星耀那个烂摊子,里面都是些过气艺人,想要快速博眼球、带流量,制造这种耸动绯闻是最快的方法。尤其是红姐这种有年代感、有话题度的过气女星,搭配豪门公子,简直是八卦周刊的最爱。
可是……
看着照片里顾清宴自然而然地低头去接红姐递来的食物,看着两人并肩行走时似乎挨得很近的距离……
陈白露心里某处,还是被一根细小的针,轻轻刺了一下。
不疼,但有点闷,有点涩。
她很快移开目光,将手机推还给沈月白,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淡淡“嗯”了一声,重新闭上眼睛靠回椅背。
“哎,你就这反应?”
沈月白有点失望,“你不觉得这事儿很离谱吗?”
“娱乐圈的事,真真假假。”
陈白露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情绪,“与我们无关。”
她重新闭目,试图让心神沉静下来。
然而,眼前却仿佛还残留着那几张照片的影像。
顾清宴的笑容,红姐的风韵,媒体夸张的标题……混杂着高铁行驶时规律的嗡鸣声,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她知道不该在意,可心底那丝细微的不舒服,却真实存在,如同平静湖面被投入一颗小石子,涟漪虽然不大,却一圈圈扩散开来。
她微微蹙了蹙眉,将脸转向车窗方向。
与此同时,港岛,星耀影视办公室。
气氛与高铁上的微妙截然不同,这里充满了低气压和怨念。
顾清宴将一沓营销方案重重拍在巨大的办公桌上,脸色黑如锅底。
“不拍了!我说不拍就不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