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市，圣水观。
苏无尘早已让人收拾了一套院子出来。
行李刚刚归置妥当，陈白露的手机便震动起来。
屏幕上跳动的是玄一的名字。
她接通电话，那边传来玄一压低了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紧绷感：“师妹，到京市了？这边有进展，需要你过来看看。”
陈白露眸光微凝：“地址发我，马上到。”
玄一发来的地址是京市西郊一处不起眼的连锁酒店。
陈白露交代了刘姐几句，便匆匆出了门。
推开酒店房门时，里面除了玄一，竟然还有沈月白。
“沈师兄？”陈白露有些意外，“你怎么也来了？”
沈月白站起身，脸上带着些风尘仆仆的疲惫，眼神却异常坚定：“玄一跟我说了这边的事。事关师父，我不能只待在c市干等。你放心，公司那边我托付给泉石他们几个暂管了。”
陈白露看着他眼底不容置疑的决心，知道劝阻无用，心头微暖，点了点头：“辛苦师兄了。”
她转向玄一，言归正传：“说吧，查到什么了？”
玄一的神色立刻变得严肃，他拿起自己的手机，快速滑动了几下，调出相册，递到陈白露面前：
“赵晟背后的那个邪修，就是之前丁家强提过的‘六叔’。我一直暗中盯着赵晟在京西半山那栋最隐秘的别墅，这人几乎足不出户，被赵晟像供佛一样养在里面，安保严密得跟铁桶似的，24小时都有人巡逻把守。我蹲了快一周，才找到两次他短暂出现在二楼阳台的机会，冒险用长焦镜头拍了些照片。但是……”
他的声音带上了明显的困惑和挫败：“你看，就是这个六叔，很奇怪。”
陈白露接过手机，屏幕上是几张高倍变焦下拍到的照片。
背景是别墅二楼的落地窗和阳台围栏，一个穿着深色中式褂子、身形瘦削佝偻的老者身影清晰可见。
可当她的目光移向照片中人的面部时，瞳孔骤然一缩。
那本该是五官的位置，竟像蒙上了一层流动的、模糊的阴影，又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无论如何放大、调整亮度对比度，都无法看清具体的眉眼口鼻轮廓，只有一片混沌的、令人不适的灰暗。
“你手机镜头有问题？还是距离太远手抖了？”
陈白露第一反应是设备或技术问题。
玄一连忙摇头，语气斩钉截铁：
“绝对不是！我用的是最新款的手机，配了支架，当时稳得很。你看，同一时间我拍的别墅其他角落、巡逻的保安，甚至阳台栏杆上的花纹，都清清楚楚。”
他边说边翻出其他照片作证，确实影像锐利，细节分明。
“我也试过录像，结果一样，只要是拍到这个六叔的脸，画面里那一块就是糊的，像是……像是有什么东西自动打了马赛克，但又不是电子干扰那种。”
陈白露凝神盯着那几团模糊的面部阴影，指尖在屏幕边缘无意识地收紧。
半晌，她才缓缓吐出一口气，声音沉了下去：“这人……恐怕修为极高，深谙遮掩天机、混淆视听之术。普通的摄像设备，捕捉不到他的真实形貌。”
她脑中电光石火般闪过一个画面——之前在x市处理李总度假村事件时，那个受害者阿泽在描述密室中作法害他的道士时，也说过类似的话：“……看不清脸，模模糊糊的，像蒙着一层雾……”
而且，阿泽情急之下用碎玻璃划伤了那道士的左眼！
难道……
陈白露心中一动，抬眸看向玄一：“师兄，你近距离观察过他，除了脸看不清，这人有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身体特征？比如……眼睛？”
玄一被问得一愣，随即努力回忆，片刻后，他猛地一拍大腿：
“有！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我那次用望远镜仔细看过他，虽然脸是糊的，但大概轮廓和动作能看清。他左眼……不对劲！看起来很呆滞，没有正常眼睛那种灵动反光的感觉，像颗死气沉沉的玻璃珠子！我当时还想，这老家伙是不是左眼有毛病，或者是……义眼？”
修行之人观人，首重目神。
眼睛是魂魄之窗，最能泄露底细。
所以玄一当时观察得格外仔细。
陈白露闻言，心猛地往下一沉。
左眼异常……很可能就是义眼！
这与阿泽的描述对上了！
她立刻转向沈月白，语速加快：“沈师兄，之前拜托你留意追查的那伙流窜作案的邪修，就是手法类似、利用极端恐惧炼魂的那帮人，最近有什么新线索吗？”
沈月白脸色顿时显出几分凝重和惭愧：“师妹，这事……确实难查。我动用了不少道上关系，也托朋友从侧面打听。确实，类似手法的诡异事件，在其他几个省市也偶有传闻，但往往刚摸到一点边，线索立刻就断了，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及时抹去。对方非常警惕，反侦察能力极强。我这边……进展有限。”
陈白露摆摆手，她本就没指望沈月白能单枪匹马挖出对方老巢，能确认这伙人并非孤例、且行事隐秘有组织，已是重要信息。
沈月白反应极快，立刻从陈白露凝重的神色和追问中察觉到了什么，他压低声音：“师妹，你怀疑……这个‘六叔’，和之前x市密室逃脱那桩案子，甚至和我追查的那伙邪修……是同一拨人？”
“现在还不能断言，但嫌疑极大。”
陈白露目光锐利，“左眼疑似义眼，……这些特征重叠度太高了。”
她不再犹豫，从随身的布囊中取出三枚铜钱，握于掌心。
对玄一和沈月白道：“既然线索交汇于此，是巧合还是必然，起一卦便知。”
玄一和沈月白立刻屏息凝神，让开空间。
陈白露静心宁神，排除杂念，将心中关于“六叔”与x市邪修道士是否为同一人的疑问清晰呈现，随后将三枚铜钱合于掌中摇了六次，依次记录下每次的爻象。
六爻既成，卦象显现。
陈白露盯着那卦象，眉头越皱越紧。
玄一和沈月白都聚精会神。
良久，陈白露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冷意：
“泽火革，变卦地火明夷。官鬼爻动于四爻，临白虎，化回头克。应爻为所问之事是否为同一人，与动爻官鬼，代表邪修、阴暗之事相合，且均在离卦。火，代表光明中的阴暗，亦主眼睛、文书、网络。变卦明夷，光明受伤，黑暗潜伏……”
她抬眸，看向两位师兄，一字一顿：“卦象显示，二者关联极深，指向同一阴暗源头。这个‘六叔’，十有八九，就是我们要找的人之一，甚至可能是其中的关键人物。”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虽然早有猜测，但得到卦象的印证，还是让三人心情沉重。
“既然玄一师兄见过他大致的模样，”
陈白露定了定神，思路清晰起来，
“我们能否想办法，将他的样貌画出来？有了画像，无论是继续追查他的底细，还是与其他案件并案，都更有依据。”
沈月白眼睛一亮：“画人像？这个我可以试试！我有个发小，就在市局刑侦支队搞模拟画像，技术一流。虽然玄一没拍清楚脸，但身形、发型、衣着、大概的骨相轮廓，还有左眼的异常，这些特征描述出来，结合他们的专业软件和经验，应该能还原个七八成。”
事不宜迟，沈月白立刻掏出手机，走到窗边给他那位刑警朋友打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