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经近两个月的艰苦跋涉,承受了干渴、风沙、疲惫和无数次小规模战斗的磨砺与牺牲,冉闵与慕容恪统领的中路军主力,如同一条历经磨难却依旧顽强前行的巨龙,终于抵达了此行的最终目标——狼居胥山的南麓。这座在汉家史书中象征着赫赫武功、无尽征途与遥远边塞的圣山,此刻巍然矗立在眼前,山势雄浑险峻,峰顶积雪终年不化,山腰以下则是苍莽的原始森林,带着一种原始、荒凉而肃杀的气息,仿佛亘古以来便在此凝视着所有闯入者。
根据斥候小队用生命换回的最后几批情报,以及沿途抓获的柔然哨探口供相互印证,郁久闾吴提的最后巢穴,就设在狼居胥山主峰之下的一处水草丰美、易守难攻的狭窄山谷之中。这里是他最后的屏障,聚集了其麾下最死忠的部落和最后拼凑起来的约四万左右的骑兵(其中不少是老人和少年)。他们依仗着复杂的地形和拼死一战的决心,准备做最后的困兽之斗,依托山谷进行防御。
魏军在山麓一处地势较高、靠近溪流的地方扎下连绵大营。长途行军和持续的骚扰战,使得大军减员不少,许多将士面带菜色,甲胄破损,但他们的眼神却在高昂的目标和最终的决战面前,被激发到了顶点,燃烧着炽热的战意。
慕容恪与冉闵、王猛、众将登上一处高坡,远远地仔细观察着前方的地形。通往王庭所在山谷的入口极为狭窄,如同一个葫芦口,两侧山势陡峭,林木丛生。柔然人显然早已严阵以待,在谷口用巨木和石块构筑了简陋却坚实的壁垒和箭楼,山坡上也隐约可见埋伏的弓箭手和滚木擂石。整个山谷,仿佛一个张开了口的陷阱,等待着魏军闯入。
陛下,地形极为不利,强攻伤亡必大。慕容恪举着单筒望远镜(格物司最新试制品,数量极少),眉头紧锁,沉声道,“我军火炮虽利,然仰攻山地,射界受限,效果恐大打折扣。且敌军据险而守,以逸待劳,占据地利。”
冉闵目光冷峻,凝视着那仿佛吞噬一切的山谷入口,缓缓道:“郁久闾吴提已是瓮中之鳖,然困兽犹斗,不可小觑。其依托山势,欲挫我锋芒。慕容卿,可有良策破此僵局?朕不愿儿郎们的血,白白洒在这谷口。”
慕容恪放下望远镜,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断的光芒。他指向地图上山谷后方一片模糊的区域:“陛下,您看。王庭所在山谷,并非绝地。斥候冒死探查发现,其后山似乎还有一条极为隐秘、险峻,甚至连很多柔然人都不知道的采药小径可通。曾有猎户发现有小股人马从后山出入,运送物资。臣以为,与其强攻其正面硬壳,不若派一支精锐敢死之士,由熟悉山地的向导带领,携带攀援工具,连夜绕行后山险峻小路,奇袭王庭,制造混乱,中心开花!同时,我军主力于次日拂晓,对谷口发起正面强攻,吸引敌军注意力和主力。使其首尾不能相顾,内外交攻,或可一举破敌!”
此计大妙!然……风险亦是不小。冉闵目光锐利,“后山小路,定然也有防备。奇袭队伍,深入虎穴,九死一生。谁可当此重任?”
臣愿亲自率领敢死之士,绕行后山,奇袭王庭!”一员年轻的将领慨然出列,声音洪亮,充满了决死之意。他是慕容恪的侄子,慕容霸,年仅二十二岁,却已以勇猛果敢、胆大心细着称军中,是慕容部年轻一代的翘楚。
冉闵看着这位年轻将领眼中那毫无畏惧、只有建功立业决心的光芒,又看了看面色凝重的慕容恪(毕竟是自己亲侄子),心中权衡。最终,他重重一拍身旁的箭垛,决然道:“准!慕容小将军,朕与你五千最精锐的士卒,多带火油、火药、信号烟火,以及强弓劲弩!明日黎明,若见王庭火起,烟柱冲天,便是全军总攻之时!朕,在此为你等庆功!”
末将慕容霸,领命!必不辱使命!”年轻将领单膝跪地,慨然应诺,脸上洋溢着兴奋与决绝。
当夜,月黑风高,正是潜行奇袭的绝佳时机。慕容霸率领五千精心挑选的敢死队(多为擅长山地作战和近身搏杀的锐士),人人衔枚,马蹄包裹厚布,武器也用布条缠好防止反光,在几名重金招募的、极其熟悉后山路径的鄂温克老猎户向导带领下,如同鬼魅般悄然离开大营,消失在茫茫的夜色和陡峭的山峦阴影之中。
次日,天刚蒙蒙亮,东方泛起鱼肚白。魏军大营中,低沉而雄浑的战鼓声隆隆响起,打破了黎明的寂静!庞大的军阵在谷口前方缓缓展开,刀枪如林,旌旗蔽日,肃杀之气直冲云霄。一百多门火炮被推至阵前,黝黑的炮口如同巨兽的眼睛,冷冷地对准了山谷入口的柔然防线。步兵方阵肃立,骑兵在两翼游弋,所有人都紧握着武器,目光紧盯着远处的王庭方向,等待着那决定总攻的信号。
冉闵金甲玄氅,立于中军大纛之下,慕容恪全身披挂,护卫在侧。王猛则坐镇后方,协调调度。时间一点点过去,太阳逐渐升高,驱散了山间的薄雾,将山谷入口的敌军工事照得清晰可见。然而,山谷内却依旧寂静,没有任何火起的迹象。
慕容恪的额头不禁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握着剑柄的手微微用力。冉闵的面色也愈发沉静,如同深渊,唯有眼神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整个魏军阵中,弥漫着一种越来越紧张的压抑气氛。谷口的柔然守军也感受到了这大战前的死寂,紧张地握紧了手中的弓箭和弯刀。
就在这气氛几乎凝固得让人窒息,连战马都开始不安地刨动蹄子的时刻——
突然!狼居胥山主峰之下,柔然王庭的核心区域,猛地腾起数股粗大的、漆黑的烟柱!紧接着,橘红色的火舌冲天而起,即便相隔甚远,也能隐约听到传来的阵阵喊杀声、爆炸声(敢死队携带了火药包)以及惊慌失措的哭喊声!
信号!他们成功了!王庭火起!”了望塔上的哨兵发出了撕心裂肺的狂喜呐喊!
这一声,如同点燃了炸药桶的引信!整个魏军阵中爆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和怒吼!
冉闵眼中精光暴涨,如同沉睡的巨龙苏醒,猛地拔出腰间佩剑,向前狠狠一挥,声如雷霆:开炮!全军进攻!碾碎他们!”
轰!轰!轰!轰!……
早已准备就绪的火炮发出了震天的怒吼!如同九天惊雷连环炸响,整个山麓都在颤抖!炮弹如同冰雹般带着死亡的呼啸,砸向谷口的柔然防线!木石垒砌的壁垒在火光中四分五裂,箭楼在轰鸣中坍塌,血肉横飞,惨叫声瞬间被炮声淹没!
炮火准备之后,沉重的战鼓声再次擂响,如同催命的符咒!步兵方阵如同移动的钢铁森林,迈着坚定而整齐的步伐,山呼海啸般向着谷口发起了决死的冲锋!骑兵如同两翼展开的利刃,用密集的箭雨覆盖山坡上的敌军,压制其反击。
谷口的柔然守军被这突如其来的、毁天灭地的炮火和背后王庭燃起的大火与混乱彻底打懵了,防线瞬间动摇,士气濒临崩溃。而魏军将士则士气如虹,如同出闸的猛虎,奋勇争先,瞬间就冲到了残破的壁垒前,与惊慌失措的柔然守军展开了残酷的白刃战!
血战,在狼居胥山麓全面爆发!箭矢横飞,刀光剑影,血肉碰撞,火炮的轰鸣、战士的喊杀、垂死的哀嚎交织在一起,谱写了一曲荡气回肠、惨烈无比的战争交响曲。帝国的命运,草原的最终归属,都将在这片古老而神圣的山麓下,决出最终的答案!慕容霸的奇袭,如同一把致命的匕首,已经插入了柔然的心脏!而现在,是魏军主力挥下巨锤,将其彻底粉碎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