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二十二年,春末夏初。当温暖的南风终于吹绿了阴山南麓的草场,融化了最后一丝冰雪,帝国北伐的利剑,已然在长达数月的精心准备和斥候们用生命与鲜血换回的宝贵情报基础上,磨砺至最锋锐的状态。发动致命一击的时机,终于成熟了!
建康宫城,宣德殿前巨大的白石广场之上。即将出征的北伐大军主要将领肃立于此,阳光照射在他们擦得锃亮的甲胄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与以往任何一次出征都不同,此次出征的阵容,堪称帝国军事力量的巅峰集结,汇聚了几乎所有能征善战之名将。
冉闵一身戎装,外罩玄色绣金龙纹大氅,立于高高的丹墀之上,俯瞰着下方如同松林般挺立的将领们。他没有进行冗长的动员,目光如电,缓缓扫过下方一张张坚毅而熟悉的面孔:主帅慕容恪,副帅慕容垂,前锋骁将数人,以及来自玄甲、幽州、凉州、朔方等各军镇的百战精英。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着钢铁、皮革和决心的肃杀之气。
众卿!冉闵的声音沉浑有力,如同黄钟大吕,穿透清晨的薄雾,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数月准备,秣马厉兵,只为今朝!郁久闾吴提,冥顽不灵,屡犯天威,今龟缩狼居胥山,妄图苟延残喘,以待他日复起!朕,决意亲统大军,北伐漠北,犁庭扫穴,永绝后患!”
陛下万岁!大魏万岁!”众将齐声怒吼,声浪如同海啸般冲天而起,在宫墙间回荡,震得檐角风铃嗡嗡作响。
冉闵一步步走下台阶,沉重的战靴敲击在玉阶上,发出铿锵的节奏。他来到慕容恪面前,凝视着这位被他寄予了最高期望的将领,将代表最高指挥权的虎符和金批令箭,郑重地交到他手中:慕容恪,朕命你为北伐大军行军总管,总揽前线一切军务,节制诸将!朕与你同行,然临阵决断,战机把握,由你执掌!朕,信你!”
臣,慕容恪,必竭股肱之力,效忠贞之节,鞠躬尽瘁,不灭柔然,不擒吴提,誓不还朝!”慕容恪单膝跪地,双手高高举起,接过那沉甸甸的虎符和令箭,声音铿锵如铁,掷地有声。这一刻,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责任与信任。
冉闵扶起他,又看向众将,猛地抽出腰间那柄伴随他征战多年的佩剑,雪亮的剑锋在阳光下划出一道寒光,直指北方苍茫的天空:此战,非为攻城略地,乃为灭国擒王!朕要的,是郁久闾吴提的首级,是狼居胥山上,插上我大魏的旗帜!要让日月所照,皆为大魏之土!龙骧虎贲,出塞北!目标——狼居胥山!”
龙骧虎贲!出塞北!灭柔然!扬国威!”震天的口号声再次响起,如同战鼓擂响,宣告着一场史诗远征的开始。
誓师完毕,大军正式开拔。此次北伐,动用了帝国最为精锐的十五万大军。其中,包括五万装备最为精良的骑兵(混合了重骑、轻骑和部分试验性的火铳骑兵),八万经验丰富的步兵(其中包含了大量弓弩手和操作火炮、辎重的工兵),以及两万负责后勤运输、修筑工事的辅兵。随军携带的火炮多达两百门,其中大部分是经过格物司改良、重量减轻、炮车更适合长途行军的“镇朔改”型野战炮,以及相当数量的“虎蹲炮”。格物司最新试制的、射程和可靠性有所提升的“神机火铳”也装备了约两千支,虽然依旧问题不少,但已是一支不可忽视的新生力量。
如此庞大的军团,并未集中一路冒进。慕容恪根据斥候绘制的地图和情报,采取了极为大胆和稳妥的三路并进策略,如同三把巨大的、梳齿密集的铁梳,向着漠北纵深,缓缓而坚定地梳理而去,力求不留死角:
东路军,由慕容垂率领,以三万幽州精骑为主,配属部分步兵和三十门轻型火炮,沿怯绿连河(今克鲁伦河)东岸北上。其任务是扫荡沿途可能存在的、依旧忠于郁久闾吴提的柔然部落,清理侧翼,掩护主力安全,并重点切断郁久闾吴提可能向东逃窜,窜入鲜卑山或更远区域的路线。
西路军,由一位以勇猛和谨慎着称的凉州悍将率领,以两万羌族和凉州骑兵为主,配属少量步兵和二十门轻型火炮,沿杭爱山脉南麓向东北方向推进。负责扫荡西部地区,清剿可能西遁的柔然残部,防止其与西域或更西的势力勾结,并与中路军保持密切的联络,相互策应。
中路军,则由冉闵和慕容恪亲自统领,集结了最精锐的十万步骑,包括玄甲军、慕容部狼骑以及大部分火炮(一百五十门)和步兵主力,携带主要粮草辎重。他们沿着斥候标记出的、水草相对丰茂、地形较为可行的路线,作为进攻的拳头和中枢,直插狼居胥山腹地。这条路线虽然并非最短,但最大限度地保障了大军,尤其是沉重火炮部队和步兵的补给和行进可能性。
龙骧虎贲,浩浩荡荡,越过已然成为帝国内地的阴山防线,踏入了广袤而陌生、充满未知危险的漠北草原。身后,是帝国强大的后勤支撑和无数百姓的期盼;前方,是恶劣的环境、潜在的敌人和决定帝国北疆最终命运的决战。帝国的意志,以这钢铁洪流的形式,向着草原的腹心,向着那个被视为柔然圣山和最后堡垒的狼居胥山,坚定不移地、势不可挡地推进。黄尘滚滚,遮蔽了半个天空,蹄声如雷,震动了大漠的地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