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走出指挥室的时候，天已经亮得彻底。他把笔记本塞进怀里，手指在口袋边缘停了一下，确认枪套扣紧了。外面传来脚步声，一队人影正往集结地靠拢。
赵刚站在马车边上，正在检查弹药箱的封条。看到林青出来，他抬手示意，没说话。小雨蹲在另一侧，打开药箱清点纱布和止痛片，每数完一样就用粉笔在箱子上画一道。
林青走到队伍前面，所有人立刻安静下来。
“昨晚定的计划，现在重新过一遍。”他说，“西码头伏击组，由赵刚带队，十二人，藏在三号仓库后墙。听到钟响三下，开始收网。”
赵刚点头，从腰间抽出一张油纸地图展开，“我们提前两小时进去，走排水沟绕后。民兵队会在南街摆摊，掩护视线。”
“通讯组呢？”林青问。
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站起来，“信号机测试过了，能撑六小时。备用电池换了新的，暗语本也发下去了。”
林青扫了一圈，“都拿到了吧？‘打更’是接头代号，‘天干物燥’回应，错一个字都不接头。”
底下一片应声。
有个新兵举手，“要是对方先开口说暗语怎么办？”
“那就让他再说一遍。”林青说，“真正的联络人知道规矩，不会急。谁抢先了，谁就有问题。”
队伍里有人低声笑了，紧张气氛松了一点。
林青看向后排，“潜入组的任务最重。你们要赶在补给船靠岸前十分钟摸到岸边，确认人数和武器类型。不能开枪，不能暴露。”
三个穿黑衣的人齐声答应。
“记住，”林青补充，“宁可晚三分钟，不要抢那一秒。一旦暴露，整个伏击就废了。”
赵刚合上地图，“我已经安排两个人在渡口来回走动，装成等客的船夫。他们手里有哨子，发现异常就吹两短一长。”
小雨这时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医疗点设在东巷第二户，门框上贴红纸条。伤员送到那里，我会一直守着。”
林青看着她，“够不够人手？”
“两个护士加三个担架员。”她说，“再多反而乱。轻伤自己包扎，重伤优先转运。”
林青点头，转身走向装备车。他掀开盖布，挨个检查步枪的撞针和扳机。有个战士正反复拆装自己的枪，动作越来越快，结果最后一颗螺丝掉在地上滚远了。
林青捡起来递给他，“练得多，不如练得熟。”
那人脸红了，“我怕关键时刻卡壳。”
“那就现在再装一次。”林青说，“当着大家面。”
战士咬牙重新组装，这次慢了许多，但每个步骤都稳住了。装完后他抬头，林青对他点点头。
“大家都听好。”林青提高声音，“今晚不是比谁冲得猛，是比谁不出错。敌人以为我们不知道他们的路数，可我们知道。所以这一仗，不拼运气，拼准备。”
人群里响起低低的应和声。
赵刚走过来，“各组长报数了吗？”
“刚完。”林青说，“缺两节电池，已经补上了。还有三个人的鞋带断了，换了新的。”
“这种事最容易出岔子。”赵刚笑了笑，“我还记得上次行动，一个人因为裤带松了摔进沟里，差点误了时间。”
林青也笑了，“所以今晚所有人，出发前互相检查一遍。双人复核，谁漏了谁负责。”
命令传下去很快。战士们两两配对，开始挨个核对装备。有人帮同伴绑紧绑腿，有人交换位置试了试信号弹的角度。
小雨提着药箱走到林青身边，“你说的那个修钟师傅，查到一点消息。”
林青皱眉，“什么？”
“早上登记簿显示他住进了西街老客栈。”小雨压低声音，“但没人见他出门。掌柜说他进门就关窗，也没要热水。”
“没动静？”林青问。
“没有。”小雨摇头，“连饭都是叫人送门口，他自己开门拿。”
林青沉默了几秒，“赵刚去查了吗？”
“去了，但他不让别人跟着，说是怕打草惊蛇。”
林青盯着远处的钟楼方向，没再说话。
队伍那边传来一声口令，全体列队完成。每个人肩上的背包、腰间的武器、胸前的暗语卡都整齐划一。
林青走过去，在队列前站定。
“我知道有些人是第一次上这种任务。”他说，“害怕正常。但你们想想，为什么敌人选在半夜动手？因为他们不敢见光。我们不一样，我们做的事，不怕天亮。”
底下没人说话，但眼神都亮了起来。
“他们想炸码头，烧粮仓，让城里乱起来。”林青继续说，“可只要我们在，他们就别想得逞。今晚不是为了抓几个人，是为了让老百姓还能安心睡觉。”
赵刚站出来喊了一声：“有没有信心？”
“有！”队伍齐声吼出来。
声音震得旁边树上的鸟都飞了。
林青最后看了一遍名单，把写满备注的笔记本放进内袋。他伸手摸了摸枪柄，确认保险已经打开。
小雨回到马车旁，把急救包重新固定好。她抬头看了眼林青，两人目光碰了一下，谁都没说话，但她点了点头。
林青也点头回应。
他走到队列最前方，抬手敬礼。
所有人同时回礼，动作干脆利落。
风从东边吹过来，带着一点潮湿的味道。远处钟楼的指针慢慢挪到了九点。
林青放下手，站在原地没动。
赵刚低声问：“什么时候出发？”
林青看着队伍，“等最后一个消息回来。”
“还在等什么？”
“那个修钟师傅。”林青说，“他要是真去钟楼，说明敌人已经怀疑了。那我们就得改路线。”
赵刚刚要说什么，远处一辆自行车快速骑近。骑车的是个民兵，下车就跑。
“报告！”他喘着气，“西街客栈的人说，那个师傅……刚刚出门了，背着工具箱，往钟楼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