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嘟……」
忙音在寂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刺耳。
夏知许盯着手机屏幕上那行“通话结束”的字样，指尖在冰凉的金属边框上轻轻摩挲了三秒，然后按下了录音保存键。
刚才那段对话，从夏小姐到别怪我没给过你机会，一字不落地录下来了。
她站起身，赤脚走到落地窗前。
天边已泛起鱼肚白，城市在晨雾中缓缓苏醒，街道上开始出现早班车的灯光，像一条流动的星河。
就在十二小时前，她还站在创世基金会大厦的顶层会议室里，与那些掌握着科技未来走向的人们交锋。
而现在，她手握着一份足以掀翻某个行业巨头的证据，同时接到了来自阴影深处的死亡威胁。
这感觉竟然有点熟悉。
就像前世被推下水前的那一刻，水淹没口鼻，视线模糊，但大脑异常清醒。
你知道有人要你死，你知道为什么，但你还没死，所以你还能反击。
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杨帆。
夏知许接通，打开免提放在窗台上。
「知许姐，你让我查的东西有眉目了。」
杨帆的声音透着熬夜后的沙哑，但语速很快，「林薇薇那边，果然不对劲。」
「说。」
「她在城南看守所的编号是c-107。按照正常流程，等待二审期间她应该被严格限制对外通讯。」
「但是，杨帆停顿了一下，敲击键盘的声音清晰传来。」
「过去七十二小时内，她的账户有三笔异常资金流动。一笔两万，一笔五万，还有一笔八万，都是从境外非实名电子钱包转入，然后通过她母亲的名义转给了三个不同的人。」
夏知许眯起眼睛:「收款人身份？」
「第一个是她高中时期的闺蜜，现在在自媒体公司做文案。第二个是她舅舅，开货运公司的。第三个……」
杨帆深吸一口气，「有点意思，是个刑满释放人员，三年前因故意伤害入狱，上个月刚出来，目前无业。」
「名字？」
「王彪。四十二岁，身高一米八五，体重两百斤左右，左臂有青龙纹身。他当年犯事就是因为收了钱替人教训竞争对手，打断了对方三根肋骨。」
晨光透过玻璃，在夏知许脸上投下冷色调的阴影。
她沉默了几秒，忽然笑了:「所以，我们的林小姐在牢里还不安分，想给我送份大礼？」
「从资金流向和时间点看，很可能是这样。」
杨帆语气严肃，「知许姐，需要我联系叶先生那边加强安保吗？或者我们直接报警？」
「报警说什么？」
「说一个在押犯人可能雇凶对我不利？」
夏知许转身走向书房，「证据呢？转账记录只能证明她妈给了别人钱，不能证明那些钱是林薇薇授意的，更不能证明王彪要对我做什么。」
「那我们就这样等着？」
「等着？」
夏知许打开电脑，调出昨晚整理的证据包界面。
「不，我们要主动一点。帮我做两件事。」
「您说。」
「第一，查清楚王彪最近的活动轨迹。他出狱后住在哪儿，常去哪儿，接触过什么人。」
「越详细越好。」
「已经在查了，下午三点前给你完整报告。」
「第二，」夏知许的指尖在键盘上轻轻敲击，「帮我联系《法治前沿》的记者陈悦。我记得她专门做司法监督类报道，之前还曝光过看守所违规探视的产业链。」
杨帆愣了一瞬:「您是想……」
「林薇薇能在看守所里遥控外面的事，要么是有狱警被买通了，要么是有其他漏洞。」
夏知许的声音平静无波，「既然她还有精力搞小动作，说明她在里面的日子还是太舒服了。」
「我们得帮司法系统完善一下管理。」
「你说呢？」
电话那头传来杨帆低低的笑声:「明白了，知许姐。我马上去办。」
挂断电话后，夏知许没有立刻开始工作。
她靠在椅背上，闭眼整理思绪。
林薇薇的垂死挣扎在意料之中。
那个女人从来不懂什么叫适可而止，什么叫愿赌服输。
前世她能把夏知许逼到绝路，靠的就是这种不择手段的狠劲和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执拗。
但这一世，局势早已逆转。
夏知许睁开眼，登录微博小号。
果然，热搜榜上已经出现了新词条:
#林薇薇二审延期#
话题下的讨论热火朝天。
有网友贴出了法院公告的截图，显示林薇薇的故意伤害罪二审因“需补充侦查新证据”延期一个月审理。
评论区炸开了锅:
「又延期？这都第几次了？」
「有钱真好，能在里面住单间还天天找理由拖延审判[狗头]」
「我听说她在里面过得可滋润了，每天还有时间看书学习呢[微笑]」
「楼上的，何止看书学习，人家还能遥控外面搞事情呢[吃瓜]」
「最新消息！陆泽宇那边已经放弃上诉了，估计是知道自己没戏了。」
「林薇薇还在挣扎什么？早点认罪说不定还能少判几年」
「她那种人怎么可能认罪？我赌五毛，她肯定还在想着怎么翻盘」
「翻盘？拿什么翻？她那些闺蜜团现在一个个躲得比谁都远，生怕被牵连」
夏知许滑动屏幕，目光落在一条被点赞数万的评论上:
「说真的，我现在对林薇薇已经没兴趣了。」
「我更想知道夏知许下一步要干嘛？感觉她每次出手都是王炸，从荒野求生到学术打假，现在连科技公司都敢刚。这姐的人生剧本是不是拿错了？[笑哭]」
这条评论下的回复也很精彩:
「同感！我现在追夏知许的剧情比追剧还上头」
「建议夏姐开个复仇培训班，我第一个报名」
「只有我觉得她和叶影帝的cp更好嗑吗？昨晚有人拍到他们一起从创世基金会出来，上车前叶影帝还给她开车门！那个眼神！那个氛围！」
「楼上姐妹，指路#白夜cp#超话，粮多得吃不完」
夏知许关掉微博，嘴角扬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公众的关注点已经转移了，这很好。
当人们不再对林薇薇的丑闻津津乐道，而是开始期待“夏知许下一步要干嘛”时，就意味着那个曾经凭借舆论把原主逼到绝境的女人，已经彻底失去了翻盘的社会基础。
社会性死亡，有时候比法律意义上的判决更彻底。
书房的门被轻轻敲响。
夏知许抬头，看见叶听白端着托盘站在门口，托盘上摆着简单的早餐:煎蛋、吐司、牛奶，还有一小碟水果。
「你怎么进来的？」她挑眉。
「你昨晚没锁门。」
叶听白走进来，把托盘放在书桌空处，「而且，我有备用门卡，你经纪人给的，说以备不时之需。」
「杨帆周苒这俩叛徒。」
夏知许嘀咕一句，却还是伸手拿起了牛奶杯。
温热的液体滑入喉咙，缓解了熬夜后的干涩。
叶听白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目光扫过电脑屏幕上那些未关闭的文件窗口:「一晚上没睡？」
「眯了一会儿。」
夏知许咬了口吐司，「林薇薇那边有新动静。」
她言简意赅地转述了杨帆的发现。
叶听白听完，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拿出手机操作了几下:「王彪这个人，我知道。他出狱后一直在城西那片活动，最近经常出入一家叫夜色的酒吧。那地方是几个放贷公司收账人的聚集点。」
夏知许动作一顿:「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昨晚你上楼后，我查了跟着我们的那辆灰车。」
叶听白把手机屏幕转向她，「车牌是套牌，但行车记录仪拍到了驾驶员的半张脸。我的人脸识别系统匹配出了三个可能身份，王彪是其中之一。」
屏幕上是一张略显模糊的侧脸照，男人左臂的青龙纹身在车窗反光中隐约可见。
「所以昨晚跟踪我们的，可能是林薇薇雇的人？」
夏知许放下牛奶杯，「这女人还真是执着。」
「也可能是‘先生x’借她的手来试探。」
叶听白收起手机，「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该怎么回应。」
「我已经让杨帆联系《法治前沿》的记者了。」
夏知许说，「林薇薇能在看守所里遥控外面，说明监管有漏洞。把这些漏洞曝光，既能给她加刑，也能断了她在里面搞事的渠道。」
叶听白点点头:「这是明线。暗线呢？」
夏知许与他对视，两人眼中闪过相似的光。
「暗线……」
她缓缓说，「得看王彪够不够聪明了。」
上午十点，《法治前沿》的官方微博发布了一条预告:
「近日，本报接到线索，称我市某看守所在押人员管理存在漏洞，个别在押人员涉嫌利用违规渠道与外界保持非常规联系，甚至可能遥控实施违法行为。」
「本报记者已展开调查，更多细节将于明日专题报道中披露。司法公正，不容侵蚀！#法治在行动#」
预告微博配了一张模糊的看守所外墙照片，没有点名，但评论区立刻有人解码:
「城南看守所吧？我有个朋友在那工作，说最近确实有点不太平」
「在押人员该不会是那位林姓女星吧？」
「还能有谁？她家不是挺有钱的吗？买通个把狱警也不是不可能」
「如果真是这样，那性质就严重了！这已经不仅仅是故意伤害罪了！」
「坐等实锤！《法治前沿》的报道一向靠谱」
这条微博很快被转发上万次，话题#看守所管理漏洞#迅速爬上热搜榜中段。
城南看守所的宣传科电话被打爆，所长在办公室里焦头烂额。
而此时此刻，城西“夜色”酒吧的二楼包厢里，王彪正对着手机破口大骂。
「你他妈不是说万无一失吗？现在满世界都在查看守所的事！老子要是被盯上，第一个把你供出来！」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中年女人颤抖的声音:「彪、彪哥，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薇薇只说让我把钱转给你，让你教训一下那个夏知许，没说要闹这么大。」
「教训？」
王彪气得一脚踹翻面前的茶几，「你知不知道那女人现在什么来头？昨晚老子带人跟了她半条街，她旁边那个男的一看就不是善茬！车上还他妈有反跟踪设备！」
「那、那怎么办？」
「钱再加五万。」
王彪咬牙，「不然这事老子不干了。」
「五万，今天下午三点前打到老账户。」
「收到钱，我离开江城避避风头。收不到——」
他没有说完，但威胁意味十足。
挂断电话后，王彪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他点开微博，看着那条热搜预告，心里越来越不安。
干他们这行的，最怕的就是被媒体盯上。
一旦曝光，警察顺藤摸瓜查过来，以前那些旧账都得翻出来。
要不跑路算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包厢门被敲响了。
王彪警觉地直起身:「谁？」
「彪哥，楼下有人找。」
服务生的声音传来，「说是你老朋友。」
「男的女的？」
「男的，一个人，戴眼镜，看起来挺斯文的。」
王彪皱眉。
他的“老朋友”里可没什么斯文人。
他摸向腰后别着的匕首，起身开门。
走廊上站着的男人确实很斯文。三十出头，金丝眼镜，白衬衫黑西裤，手里还拎着个公文包，像个刚下班的白领。
但王彪注意到，这男人的站姿很稳，肩膀放松，眼神平静。
这不是普通上班族该有的状态。
「你是谁？」王彪挡在门口，没让人进去的意思。
男人推了推眼镜，微笑道:「王彪先生？我是叶听白先生的助理，姓陈。叶先生想跟你谈笔生意。」
叶听白？
王彪脑子嗡了一声。
那个影帝？他怎么会？
「这里不方便。」
自称陈助理的男人侧身示意楼梯方向，「楼下有车等。放心，只是谈谈。叶先生说，你会有兴趣的。」
王彪犹豫了三秒，最终还是跟着下了楼。
酒吧后门停着一辆黑色轿车，车窗降下一半，露出叶听白轮廓分明的侧脸。
王彪的心脏狠狠跳了一下。
他拉开车门坐进去。
车厢里弥漫着淡淡的木质香调，和酒吧的烟酒味形成鲜明对比。
叶听白没有看他，目光落在手中的平板电脑上，屏幕上正是王彪的个人档案。
从出生证明到犯罪记录，一应俱全。
「王彪，四十二岁，江城本地人。」
叶听白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十九岁因打架斗殴被拘留，二十五岁因寻衅滋事判一年，三十九岁因故意伤害罪判三年。上个月十五号刑满释放。」
王彪的后背渗出冷汗:「叶、叶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
「林薇薇的母亲通过三个中间人找到你，给你转了十五万，让你‘教训’夏知许。」
叶听白终于转过头看他，那双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却让王彪感到莫名的压迫感。
「任务要求:制造一场‘意外’，让她至少住院三个月。时间限本周内完成。对吗？」
王彪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你有两个选择。」
叶听白将平板电脑放到一边，「第一，按原计划行动。我会在你动手前报警，证据确凿，数罪并罚，这次至少七年。而且我保证，你在里面的日子不会好过。」
「第、第二呢？」王彪声音发干。
「第二，」叶听白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个信封，递给他，「这里是二十万现金。拿着钱，今晚离开江城，永远别再回来。」
「走之前，把你和林薇薇母亲的通话录音、转账记录、以及她给你的行动指令，全部交给警方。」
王彪盯着那个鼓鼓的信封，喉结滚动。
「顺便告诉你，」叶听白补充道，「《法治前沿》的记者已经盯上城南看守所了。」
「林薇薇自身难保，她答应你的尾款，你一分钱也拿不到。」
「但我的二十万，现在是实实在在在你手里。」
车厢里安静了十几秒。
王彪颤抖着手，接过了信封。
厚度和重量告诉他，这里面确实是真钞。
「我需要时间考虑。」
他嘶哑地说。
「你有一个小时。」叶听白看了眼腕表，「一小时后，如果我收不到你去公安局的消息，第一个选择自动生效。」
王彪推门下车，脚步有些踉跄。
黑色轿车缓缓驶离，消失在街角。
下午两点十七分，江城公安局接到一封匿名快递，里面是一个U盘和几张打印的转账凭证。
U盘里存着三段录音，清晰记录了林薇薇的母亲如何指示中间人联系王彪，如何商量报酬，以及如何具体描述要对夏知许实施的“教训”细节。
三点整，《法治前沿》记者陈悦接到线报，第一时间赶往公安局。
四点二十分，城南看守所所长被上级紧急约谈。
五点，检察机关宣布对林薇薇案启动补充侦查程序，重点调查其是否涉嫌“指使他人实施故意伤害”和“妨害司法公正”等新增罪名。
晚上七点，夏知许的手机收到一条加密信息，只有两个字:
「搞定。」
她看着屏幕，端起手边的咖啡抿了一口。
窗外，夜幕降临，城市华灯初上。
微博上，#林薇薇新增罪名#的话题已经爆了。
曾经风光无限的白莲花女星，如今成了法制节目里的典型案例。
她的超话被永久关闭，粉丝后援会宣布解散，百科词条里的“代表作”一栏，被网友自发加上了“法制进行时特别报道”的标签。
真正的身败名裂，不是没人讨论你，而是所有人都用最鄙夷的语气提起你，把你的名字钉在耻辱柱上，成为后世的反面教材。
夏知许关掉手机，打开电脑里那份即将完成的联名信草案。
林薇薇的篇章，可以翻过去了。
但她的战场，才刚刚拓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