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牌咔的一声完全打开,内里不再是金属的冷光,而是一团缓缓旋转的黑雾,像被无形的手搅动着。林深右手猛地一颤,掌心血纹像是活了过来,顺着小臂往上爬,皮肤下鼓起一道细线,仿佛有虫在皮肉里游走。
他没松手,反而把铁牌攥得更紧。
叶知秋还昏着,靠在他背上,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起伏。林深左手往后撑住她的肩胛,防止她滑下去,右脚往前半步,踩住一块断裂的钢筋边缘。就在他调整重心的瞬间,那根钢筋突然震了一下,不是风,也不是余震——是回应了什么。
空中无声无息浮现出一个人影。
西装笔挺,领带一丝不苟,左手指节修长,小指上戴着一枚黑铁戒指,幽光流转。他站在废墟中央,脚下没有影子,连衣角都不曾飘动一下。
“签了它。”那人开口,声音温和得像在谈一笔普通生意,“你父亲就能回来。”
他手掌一翻,一张燃烧的契约书出现在指尖。火焰是暗红色的,烧得极慢,火苗里隐约浮现出一个背影——宽肩、粗布围裙、手里握着铁锤,正对着熔炉敲打。
林深瞳孔一缩。
那是他十八岁前最后看见的父亲的模样。
契约书轻轻一抛,朝他飞来,火焰未熄,热浪却一点都没传到脸上。相反,空气骤然变冷,连呼吸都带上霜气。系统界面在识海中炸开,通体猩红:
【警告!检测到域外恶魔气息,来源:东海深渊】
【投影具现度70%,附带执念牵引场,请立即切断接触】
林深没动。
他知道这是假的。真正的记忆不会带着腥甜的腐味扑面而来,也不会让耳膜发胀,像有无数细针往脑子里扎。但他也知道,这东西能精准挑出他最不敢碰的那一段过往。
“你不恨吗?”西装男轻声说,“当年他明明可以活下来……只要跟我签约。”
画面变了。
熔炉前的父亲转过身,脸上没有伤,眼神清明,嘴唇微动,似乎在喊他的名字。
林深咬破舌尖。
血腥味在嘴里炸开,头脑瞬间清醒。他怒吼一声,右手猛拍铁牌,残余能量轰然爆发。地面几根断裂的钢筋应声而起,缠绕成束,在他掌心汇聚成一柄短剑模样的铁器,剑身燃起赤焰,正是铁炎剑的残形。
他挥剑直斩契约。
剑锋触及纸面的刹那,火光爆裂。
契约炸开,化作数十条血肉触须,带着黏腻的湿响扑向剑身,像活物般缠绕绞紧。铁炎剑的赤焰被迅速压制,剑体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系统警报再闪:
【能量消耗50%】
【建议放弃抵抗,优先保全核心】
林深冷笑,非但没撤力,反而借着触须拉扯之势旋身下压,将剑狠狠插入地面钢筋阵中。整片废墟的铁器同时震动,断裂的栏杆、扭曲的窗框、埋在瓦砾里的钢筋接二连三嗡鸣共振,形成一股震荡波沿着触须反冲回去。
几根触须当场崩断,黑血溅落在地,滋滋冒烟。
西装男站在原地,嘴角依旧挂着笑,可那双眼睛——燃烧的幽蓝火焰里,没有倒影。林深盯着他,忽然笑了:“你没见过我爸。”
对方眉梢微动。
“你只是从系统里扒了几段数据,拼了个幻象。”林深喘着气,右手还在发抖,但眼神稳了,“我爹临死前最后一句话,是让我别碰铁器。你不知道这句话,因为你根本没资格进他的记忆。”
西装男沉默两秒,忽然鼓了两下掌。
“有趣。”他说,“你还真有点像那位老东西。”
话音未落,林深已抬手一招。四周散落的钢筋一根根离地升起,在他身前排成环形,尖端朝外,每根末端都刻下半道符痕。他闭眼默念,以意引气,强行调动控铁术的极限,在识海中补完最后一笔。
“镇!”
铁幕成型,嗡鸣作响,形成一圈看不见的屏障。
系统提示终于恢复稳定:
【精神屏障构建成功,侵蚀速率下降至18%】
西装男的身影开始模糊,笑意却未减:“你以为你在守护什么?秩序?正义?还是……你父亲的遗愿?”
林深不答。
“你错了。”对方低声道,“你不是继承者。你是钥匙。只要你在,封印就会松动。只要你动用一次系统,深渊就醒一次。”
地面突然裂开。
一道漆黑缝隙自林深脚下蔓延而出,速度快得惊人,径直划向叶知秋所在的位置。腥风扑面,夹杂着铁锈与腐骨的气息。林深单膝跪地,左手一把抄起叶知秋往身后甩,右手掌心贴住铁牌,试图回溯刚才那段入侵的数据流。
系统终于回应:
【残片提取完成】
【关联词条:复活契约、深渊共鸣、核心唤醒协议】
地图自动展开,一片海域浮现,红点闪烁,标注文字清晰浮现:
【主要威胁源:东海深渊·封印裂隙】
西装男的身影已淡如薄雾,只剩一双燃烧的眼睛悬在半空。
“你以为你在阻止我?”他最后说道,“其实……你才是开始。”
风停了。
废墟恢复死寂,只有钢筋阵还在微微震颤。林深跪在地上,右手仍贴着铁牌,掌心血纹未退,反而在皮肤下隐隐流动,像一条蛰伏的蛇。铁牌半开着,黑雾不再旋转,安静得诡异。
他缓缓回头。
叶知秋被他安置在断墙角落,外套裹得严实,脸色苍白如纸。三清铃哑了,护心铁碎成几块,他顺手收进了怀里。她的呼吸依旧微弱,但至少还在。
林深撑地起身,脚步沉重地走到她身边蹲下,伸手探了探她的脉搏。指尖刚触到腕部,系统突然弹出新提示:
【检测到异常波动,来源:宿主接触对象】
【魂魄侵蚀等级:3】
【建议立即进行阴阳调和修复】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两秒,没动。
远处钟楼又响了一次,和刚才的地脉震动同频。东方天际,乌云翻涌,层层叠叠压向海平线,像一张正在合拢的巨口。
林深站起身,握紧铁炎剑残柄,剑尖拖地,划出一道浅痕。
他望着那片翻腾的云,喉结动了动,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不是结束……是开始了。”
风卷起碎纸和灰烬,在废墟间打着旋。他右掌心血纹忽然抽搐了一下,铁牌内部黑雾微微晃动,似有低语再次渗出。
林深猛地合拢手掌,将铁牌死死攥进掌心。
血从指缝渗出,滴落在地,却没有立刻蒸发。
而是凝成一颗红珠,悬浮半空,颤了颤,缓缓转向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