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手出现的瞬间，整个山坡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时间好像被拉长了，每一帧画面都在林九眼中以慢动作呈现：黑色鳞片在晨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冷硬光泽，五指弯曲的弧度异常僵硬，关节处突起尖锐的骨刺，指甲不是角质而是某种暗红色的晶体，像是凝固的血。
更诡异的是，那只手没有皮肤纹理，鳞片之间流淌着一层半透明的粘稠液体，所触及的地面立刻发出“嘶嘶”的腐蚀声，冒起青烟。
“跑——！”
林九的吼声打破了死寂。
苏槿第一个反应过来，她一把扛起昏迷的刘明，对两名特勤队员吼道：“交替掩护撤退！别回头！”
训练有素的特勤队员立刻端起武器，一边向后方移动，一边紧张地盯着裂缝。他们配备的是特制的破魔弹，弹头上篆刻着微缩的驱邪符文，对付寻常邪祟有奇效，但面对眼前这东西——
砰！砰！
其中一名队员开了枪。
子弹精准命中那只手的腕部，弹头上的符文亮起微光，在鳞片上炸开两团银白色的火花。
有效！
但下一秒，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鳞片上只留下两个浅白色的印记，连裂纹都没有。那只手甚至没有停顿，继续用力扒着裂缝边缘，另一只手也完全伸了出来。接着，一颗头颅从裂缝中缓缓升起。
那不是人类的头颅。
也不是任何已知动物的头颅。
它呈不规则的椭圆形，表面同样覆盖着黑色鳞片，但没有五官——没有眼睛、鼻子、嘴巴，只有三个凹陷的孔洞呈三角形排列。孔洞深处，隐约可见暗红色的光在流转，像是岩浆在火山口下涌动。
头颅转向枪声响起的方向。
三个孔洞同时对准了开枪的队员。
没有声音，没有光，但那名队员突然僵住了。他手中的枪掉在地上，双手捂住头盔，发出痛苦的闷哼。防护服下的身体开始不自然地扭曲，关节发出“咔吧咔吧”的错位声。
“精神攻击！”林九厉喝一声，身形如电般冲出。
他左手在腰间一抹，三枚古钱币已在指间。钱币边缘被磨得锋利，在真气的灌注下泛起铜绿色的微光。
“天地银行，通宝开路——斩！”
钱币脱手，在空中划出三道弧线，精准地射向那颗头颅的三个孔洞。
头颅猛地一颤，似乎感到了威胁。它放弃了对特勤队员的攻击，三个孔洞同时喷出暗红色的气流，迎向钱币。
嗤嗤嗤——
钱币与气流碰撞，发出烙铁入水般的声音。铜绿光芒与暗红气流相互侵蚀，在空中僵持不下。
趁此机会，林九已经冲到那名队员身边，一掌拍在他后心。因果真气贯入，强行驱散了侵入他体内的精神污染。
“带他走！”林九头也不回地命令。
另一名队员立刻架起同伴，和苏槿一起向营地撤退。
王胖子和沈兰心却没走。
“九哥！”王胖子从金属箱里抽出一把刀——正是那把刀身刻满符文的“封龙刃”。他双手握刀，刀尖颤抖却坚定地指向裂缝，“我、我帮你！”
沈兰心则快速从背包里取出几面巴掌大小的铜镜，按照特定方位插在地上。铜镜角度调整完毕，她咬破指尖，在每面镜子上画下一个血符。
“反煞镜阵，能反射部分精神攻击。”她语速极快，“但撑不了太久。”
林九看了一眼两人，没时间多说，只吐出一个字：“好。”
他收回注意力，全力应对眼前的怪物。
三枚古钱币已经快要支撑不住，表面的铜绿光芒黯淡了许多。暗红气流越发浓烈，几乎要将钱币完全吞没。
林九心念电转。
这东西不是活物——至少不是常规意义上的生命体。它没有魂魄波动，更像是一个由纯粹的能量和怨念凝聚而成的“壳”。攻击物理层面的鳞片效果有限，必须找到它的核心。
他目光扫过怪物全身，最后定格在它胸口的位置。
在那里，鳞片的排列方式略有不同，形成一个模糊的漩涡状图案。漩涡中央，隐约能看到一点暗金色的光芒，像是某种晶体在发光。
就是那里！
林九深吸一口气，右手握住了腰间那把菜刀的刀柄。
这一次，他没有直接拔刀。
而是开始“赊账”。
“赊刀人林九，今借此地三日阳和之气，斩邪破秽。三日后，十倍奉还。”
话音落下，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周围的光线似乎暗了一瞬，但空气却变得温暖起来。一丝丝肉眼看不见的淡金色气息从地面、岩石、甚至周围的植物中抽离，汇聚到林九手中。
那是地脉中残存的“阳和之气”，是大地生机的一种表现。与浊煞之气相反，阳和之气温和、纯净，有滋养万物之效。
正常情况下，林九无法直接调用这种天地之气。但赊刀人一脉的秘法，核心就是“借贷因果”。他以自身为媒介，向这片土地“赊借”三天的阳和之气，并承诺事后十倍偿还——要么通过调理地脉，要么通过投入蕴含生机的宝物。
这是有风险的。如果事后无法偿还，赊借的因果会反噬自身，轻则修为受损，重则折寿。
但现在顾不上了。
阳和之气汇聚完毕，林九终于拔刀。
普通的菜刀在握住的瞬间变了模样。刀身依旧质朴，但刃口处流转着一层温润的金光，像是晨曦镀上了刀锋。
“一刀，断因果。”
林九踏步，挥刀。
动作简单得像是菜市场里斩骨切肉。
但这一刀斩出，时间流速仿佛恢复正常。菜刀划过空气，带起一道金色的弧光，不疾不徐地斩向怪物的胸口。
那颗无面的头颅似乎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三个孔洞同时喷射出粘稠的暗红液体，在空中交织成一面盾牌。盾牌表面浮现出无数扭曲的面孔，发出无声的哀嚎。
怨念护盾！
这是将地脉浊气中蕴含的千百年来积累的负面情绪实体化，能污染大多数攻击，让法宝失灵，让术法溃散。
但林九这一刀，斩的不是实体，也不是能量。
是因果。
金色刀光接触到怨念护盾的瞬间，没有爆炸，没有冲击。
盾牌上的那些扭曲面孔突然定格，然后像是褪色的照片一样，从边缘开始化为飞灰。哀嚎声戛然而止，整个盾牌在短短两秒内土崩瓦解，消散在空气中。
刀光未停，继续向前。
斩在了怪物胸口的漩涡图案上。
这一次，有了声音。
一种类似玻璃碎裂的清脆声响，从怪物体内传出。紧接着，是更密集的碎裂声，像是一整座水晶宫殿在崩塌。
怪物扒着裂缝边缘的双手猛地收紧，指节处的骨刺深深扎入地面。它没有发声器官，但所有人都“听”到了一声凄厉到极点的尖啸——不是通过耳朵，而是直接在脑海中炸响。
沈兰心布置的反煞镜阵同时炸裂，七面铜镜碎成齑粉。她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显然是受到了反噬。
王胖子更惨，直接跪倒在地，双手抱头，疼得龇牙咧嘴。
只有林九还站着。
他握刀的手在微微颤抖，虎口崩裂，鲜血顺着刀柄滴落。但眼神依旧锐利如刀，死死盯着那只怪物。
胸口漩涡中央的暗金色晶体，出现了一道细密的裂纹。
裂纹迅速蔓延，瞬间布满了整个晶体表面。
然后——
砰！
晶体炸开。
不是物理层面的爆炸，而是能量的溃散。暗金色的碎片化为无数光点，向四周飘散。每一个光点中，都隐约能看到一段破碎的画面：古老的祭坛、跪拜的人群、燃烧的火焰、某种巨大生物的轮廓……
这些画面一闪而逝，光点很快就暗淡、消失。
随着晶体破碎，怪物的身体开始崩溃。
黑色鳞片一片片剥落，在脱离身体的瞬间就化为飞灰。双手失去力量，缓缓松开裂缝边缘，滑落回地底。那颗无面的头颅最后“看”了林九一眼——如果那三个孔洞能算作眼睛的话——然后整个身体像是沙塔般坍塌，落入裂缝深处。
一切归于平静。
只有地面上那个还在冒着青烟的裂缝，证明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幻觉。
林九长舒一口气，手中的菜刀恢复原状，金光褪去。他感到一阵强烈的虚弱感袭来，脚下踉跄了一步。
“九哥！”王胖子强忍着头疼爬起来，扶住他。
“我没事。”林九摆摆手，看向沈兰心，“你怎么样？”
“轻微反噬，调息一下就好。”沈兰心擦去嘴角的血迹，眼神却异常明亮，“刚才那些光点里的画面……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林九点头，“那是储存在那个晶体里的记忆碎片。看来，这东西不是自然形成的，而是……被制造出来的。”
“制造？”王胖子瞪大眼睛，“谁有这本事？”
“不知道。但肯定和地脉异变、上古祭坛有关。”林九走到裂缝边缘，小心地向内望去。
裂缝深不见底，深处依旧有暗红色的光在涌动。但那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已经减弱了许多，至少不再有东西要爬出来的迹象。
他蹲下身，用手指蘸了一点裂缝边缘的粘液。
粘液触感冰凉，带着强烈的腐蚀性。但在因果真气的保护下，他的手指没有受伤。他仔细感知粘液中的能量残留，眉头越皱越紧。
“这不仅是地脉浊气。”他沉声道，“里面混合了……血祭的气息。很古老的血祭，至少有上千年的历史。”
沈兰心已经打开平板开始记录：“你是说，有人在利用上古血祭残留的能量，结合地脉浊气，制造出刚才那种怪物？”
“不一定是‘人’。”林九站起身，“也可能是某种自动运行的仪式。那个晶体——我猜是某种‘能量核心’，里面封存着上古血祭的部分记忆和能量。当地脉异变达到一定程度，核心被激活，就会自动抽取周围的浊气和怨念，凝聚成刚才那种东西。”
他看向山坡上那些还在发光的暗红色苔藓：“这些苔藓也不是自然生长的。它们是能量核心延伸出来的‘触须’，负责吸收和转化能量。整个山坡，其实是一个巨大的‘培养皿’。”
王胖子听得毛骨悚然：“培养皿？培养那种怪物？”
“更准确地说，是‘守卫’。”沈兰心接话道，她已经理清了思路，“如果这里真的存在上古祭坛，祭坛周围肯定有防护机制。刚才那个怪物，可能就是防护机制的一部分。只是经过千年演变，加上地脉浊气的污染，变成了现在这种扭曲的样子。”
林九赞许地看了她一眼：“分析得对。所以，我们刚才算是触发了祭坛的外围防御。好消息是，我们暂时安全了。坏消息是……”
他顿了顿：“祭坛的防御机制已经激活。这意味着，无论谁想进入祭坛核心区域，都会遭遇更强大的阻碍。也意味着，祭坛本身的封印，可能已经松动到一定程度了。”
通讯器里传来苏槿焦急的声音：“林先生！你们那边情况如何？需要支援吗？”
“暂时安全。”林九按下通话键，“但需要医疗组待命。派人来接我们，带上隔离担架。还有，营地转移进度如何？”
“正在加速，但至少要四个小时才能完全转移。”
“加快速度。刚才的动静可能惊动了更多东西。”
结束通话，林九让王胖子收集了一些苔藓样本和粘液样本，装进特制的密封容器。沈兰心则拍摄了裂缝和周围环境的照片，特别是那些暗红色苔藓排列成的倒五芒星图案。
十五分钟后，接应的队伍赶到。
除了医护人员，还有一个人让林九有些意外——那是个看起来二十七八岁的年轻女人，穿着朴素的白衬衫和牛仔裤，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看起来更像大学讲师而不是野外行动人员。
“林九先生？我是叶晚舟。”女人主动伸出手，笑容温和，“749局的民俗顾问。陈医生告诉我你提到了我的名字，所以我就跟过来看看——希望没有唐突。”
林九和她握手，感觉到她掌心有薄茧，位置很特别，是长期握持某种特定工具形成的。
“叶顾问客气了。你的报告给了我很大启发。”林九开门见山，“关于那个次声波频率与通神鼓的关联，能详细说说吗？”
“边走边聊？”叶晚舟做了个请的手势。
返回营地的路上，叶晚舟打开了她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
“我研究了全世界三十七种有记载的古老祭祀仪式，其中十二种会使用鼓类乐器。这些鼓的敲击频率有一个共同点——都接近7.83赫兹。”
“7.83赫兹？”沈兰心敏锐地捕捉到这个数字，“那是地球的舒曼共振频率。”
“没错。”叶晚舟点头，“舒曼共振是地球电离层的固有频率，被认为是地球的‘心跳’。很多古文明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通过实践发现了这个频率的特殊性——它能引发人的意识状态改变，增强群体共鸣，在祭祀中用于‘通神’。”
她调出一组数据图：“神农架地下的次声波频率，峰值恰好也是7.83赫兹。但这不是自然产生的，因为自然次声波不会这么精确，也不会持续这么长时间。这更像是……有人在持续敲击一面巨大的‘鼓’。”
林九想起刚才那些记忆碎片中的画面：祭坛、火焰、跪拜的人群。
“如果真有一面‘鼓’，它会在哪里？”他问。
“理论上，应该在地脉节点的正上方，也就是能量最集中的地方。”叶晚舟推了推眼镜，“按照古籍记载，这种鼓通常不是实体乐器，而是利用特殊的地质构造——比如空心的山腹、地下溶洞系统——通过水流、风声或者人工敲击来发声。”
她指向远处云雾缭绕的老君山方向：“如果我的推测没错，那面‘鼓’应该在老君山的山体内部。而敲鼓的……”
她顿了顿，声音压低：“可能是地脉本身的脉动，也可能是……某个沉睡的东西，正在苏醒。”
这个结论让所有人都沉默了。
回到临时营地时，转移工作正在紧张进行。大部分设备和人员已经向西北方向的新营地移动，只剩下少数警戒人员和医疗组。
刘明被送进了移动医疗车，陈医生正在给他做全面检查。林九用真气帮他稳住了伤势，但精神层面的创伤需要时间恢复。
趁这个间隙，林九三人回到帐篷，开始整理今天获得的所有信息。
“三个关键点。”沈兰心在白板上写下：
“一、上古祭坛的防御机制已激活，存在制造怪物的‘能量核心’。”
“二、地脉异变可能与某种持续进行的‘祭祀仪式’有关，频率指向舒曼共振。”
“三、叶晚舟怀疑有东西在老君山内部‘敲鼓’。”
王胖子凑过来：“九哥，咱们下一步怎么办？直接杀进老君山？”
“不急。”林九摇头，“我们对里面的情况一无所知，贸然进去等于送死。需要更多情报。”
他看向沈兰心：“联系赵志国，我需要749局掌握的、关于神农架地区所有上古传说和考古发现的完整资料。特别是那些被列为机密的部分。”
“已经在申请了。”沈兰心操作着平板，“另外，我通过沈氏集团的情报网，查到一些有趣的信息——过去五年，至少有七个国际背景的‘探险队’申请进入神农架核心区，理由都是科学考察。但他们的资助方，或多或少都和一些神秘学研究机构有关联。”
“具体名单有吗？”
“有。”沈兰心调出一份加密文件，“最可疑的是一个叫‘普罗米修斯基金会’的组织。他们在三年前资助了一支中美联合科考队，队伍里有民俗学家、地质学家，还有两个身份不明的人员。那支队伍进入了老君山区域，三个月后只有两个人活着出来，而且都精神失常，不久后死于‘意外’。”
林九眼神一凝：“基金会后来有什么动作？”
“他们沉寂了两年，但就在上个月——”沈兰心放出一张照片，“基金会的一名高级理事突然抵达武当山，以‘文化交流’的名义住了下来，至今没有离开。”
武当山。
林九想起那条来自“烛龙”的信息。
明日午时，紫霄宫一叙。
时间、地点，都对上了。
“这个理事叫什么名字？”他问。
“英文名是威廉·陈，中文名……”沈兰心顿了顿，“陈天华。”
姓陈。
林九脑海中闪过陈天雄的面孔。
“查这个陈天华和陈天雄的关系。”
“已经在查了。”沈兰心手指在平板上飞快滑动，“需要一点时间，我们的数据库权限不够，要绕几个弯子。”
这时，帐篷外传来苏槿的声音：“林先生，有新情况。刘明副队长醒了，他说……他想见你。”
医疗车里，刘明半靠在病床上，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看到林九进来，他挣扎着想坐起来。
“躺着说。”林九按住他，“你感觉怎么样？”
“头疼，像要裂开。”刘明苦笑，“但比之前好多了。之前……我好像被困在一个噩梦里，怎么都醒不过来。”
他顿了顿，看向林九的眼神充满感激：“是你救了我。谢谢。”
“分内之事。”林九拉过一把椅子坐下，“说说发生了什么。你们在‘鬼见愁’峡谷发现了什么？”
刘明的表情变得恐惧起来。
“我们……我们不是去考察地质的。”他深吸一口气，“至少，王教授接到的任务不是。”
林九眉头一挑：“什么意思？”
“出发前三天，王教授接到一个加密通讯。之后他就变得很奇怪，一直在翻一些关于上古祭祀的文献，还特意带上了声波探测仪——那不是我们的常规装备。”刘明回忆着，“进入峡谷后，他没有按照预定路线采样，而是直奔一个地方……一个地图上没有标注的洞穴。”
“洞穴里有什么？”
“祭坛。”刘明的声音在颤抖，“一个巨大的、石头垒成的祭坛。上面刻满了和刚才山坡上那些苔藓一样的图案——倒五芒星，中间有眼睛。祭坛中央，有一口井。”
“井？”
“对，井。井口直径大概三米，深不见底。我们往下放了探照灯，照了五十米还没到底。但井壁上有东西……很多浮雕，画着一些……非人的生物在跪拜一个发光的东西。”
刘明闭上眼睛，似乎在强迫自己回忆：“王教授很激动，他说‘找到了，果然在这里’。然后他让我们采集井口的土壤样本，还有井里冒出来的气体。就在那个时候……”
他猛地睁开眼，瞳孔因恐惧而收缩。
“井里传来了声音。像是……敲鼓的声音，很沉闷，但很有节奏。咚……咚……咚……每敲一下，地面就震动一下。然后，井里开始涌出那种暗红色的雾气。”
“你们逃了？”
“没来得及。”刘明摇头，“雾气涌出的速度太快了。小李离井口最近，第一个被雾气笼罩。他……他惨叫了一声，然后就不动了。等雾气散开一点，我们看到……他的皮肤下面，有什么东西在游走，像是虫子，但很大。接着他的眼睛……变成了灰白色，就和……就和刚才我一样。”
他的声音开始哽咽：“王教授大喊快跑，但我们跑了没几步，就感觉头晕目眩。我看到洞壁上的那些浮雕……它们好像在动，那些非人的生物，眼睛都在发光。然后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直到刚才醒来。”
林九沉默了几秒，问：“你还记得那个洞穴的具体位置吗？”
“记得。”刘明肯定地说，“我用地质定位仪记下了坐标，就在我的装备包里。但林先生，我劝你不要去……那里很邪门。我感觉到，那口井下面……有东西。它在呼吸，它在等。”
“等什么？”
“等……”刘明努力回忆着梦魇中的碎片，“等‘祭品’齐备。等‘钥匙’插入。等……门打开。”
钥匙。门。
这两个词让林九心中一凛。
他想起了《赊刀秘典》中的一段记载：“上古之时，有门立于天地之间。门开则阴阳乱，门闭则万物宁。钥匙有三，分藏于三处。得一可窥秘，得二可撼门，得三……可开天门。”
难道神农架的祭坛，就是其中一道“门”？
而所谓的钥匙……
林九想起陈天雄，想起“烛龙”，想起那些国际组织。
他们都在寻找什么。
帐篷外突然传来喧哗声，接着是苏槿急促的脚步声。
“林先生！”她掀开帘子，脸色难看，“刚接到新营地那边的报告——我们在西北方向三公里处，发现了另一处能量异常点。而且……那里有近期人类活动的痕迹，不是我们的人。”
“具体位置？”
“在这里。”苏槿展开地图，指向一个标记点，“距离老君山主峰只有八公里，是一处山间平地。侦查无人机拍到了这个——”
她递过平板。
画面是在高空拍摄的，可以清楚地看到平地上有规则的几何图案：几个同心圆，中间是一个等边三角形。图案边缘，散落着一些露营装备的残骸，还有……几具尸体。
尸体的姿势很诡异，都是跪拜状，面朝老君山方向。
林九放大图像，看到了尸体身上的服饰。
那是统一的黑色长袍，袖口绣着一个金色的图案——一条衔着自己尾巴的蛇，形成一个圆环。
衔尾蛇。
“烛龙”的标志。
林九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准备装备。”他站起身，“我们去看看。另外，联系赵志国，我需要知道‘烛龙’这个组织的一切信息——特别是他们在找什么。”
“还有，”他看向叶晚舟，后者不知何时也来到了医疗车外，“叶顾问，关于上古的‘门’和‘钥匙’，你知道多少？”
叶晚舟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我知道的，可能比你想的要多。”她轻声说，“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等到了新营地，我们可以详谈。”
林九点头，不再多问。
他走出医疗车，望向老君山的方向。
云雾缭绕的山峰在夕阳下投出长长的阴影，像是某种巨兽匍匐在大地上，等待着苏醒的时刻。
钥匙。门。祭品。
还有那些在暗中窥视的眼睛。
这一切，都指向一个越来越清晰的阴谋。
而林九知道，自己已经深陷其中。
他能做的，就是在门被彻底打开之前——
找到钥匙。
或者，毁掉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