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寂静中缓缓流逝。不知过了多久,宫寒渊起身,走到角落的行李包裹旁,取出了一个不大的陶制药罐和一只干净的瓷碗。
他将药罐放在桌上,打开盖子,里面是早已熬好、此刻已然凉透的浓黑药汁。
他又提起桌上一直温着的小铜壶,将热水兑入药罐,然后用一支木勺缓缓搅动,让药汁重新变得温热。
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冷峻的眉眼,却化不开他眸底的深沉。
空气中苦涩的药味顿时浓郁起来,几乎令人窒息。
做完这一切,他端着那碗温热的药汁,走到了床边,阴影笼罩下来。
“喝药。”他将药碗递到她面前,语气是惯有的、不容置疑的命令,每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
沈怜星看着那碗浓黑如墨、散发着强烈苦味的药汁,下意识地蹙了蹙眉。
她自幼学医,自然不怕苦,只是此刻她右肩重伤,左手虽然能动,但也颇为无力,要自己端稳这碗药,恐怕有些困难,只怕会失手打翻。
她挣扎着,试图用左手支撑起身体,再用左手去接药碗,动作因虚弱而显得笨拙。
然而,她的手刚抬起,宫寒渊却已经在她床边坐了下来。
他没有将药碗递给她,而是直接用木勺舀起一勺药汁,稳稳地递到了她的唇边,动作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强势。
沈怜星猛地怔住,愕然地看着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跳骤然失序。
他……他要亲自喂她喝药?这比苦涩的药汁更让她难以吞咽。
“督公……民女……民女自己可以……”她下意识地想要拒绝,声音带着一丝慌乱和不易察觉的颤抖。
这样的亲密,让她无所适从,甚至比肩上的伤口更让她感到紧张,仿佛被置于烈火上炙烤。
宫寒渊举着勺子的手停在半空,眸光微沉,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你的手能动?还是觉得,杂家伺候不得你?”
尾音微微上扬,透出危险的意味。
“民女不敢!”沈怜星连忙否认,看着他坚持的眼神和那勺近在唇边的、散发着热气的药汁,知道反抗无用。她咬了咬下唇,最终还是微微张开嘴,接受了那勺苦涩的药液,温热的药汁滑入喉咙。
药汁入口,果然极苦,让她忍不住皱紧了眉头,胃里一阵翻涌。
宫寒渊看着她蹙眉的模样,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顿,随即又舀起第二勺,再次递到她唇边。
他的动作算不上多么温柔娴熟,甚至有些生硬,但那份细致和耐心,却与他平日的形象格格不入。
他喂得很慢,每一勺都确保她咽下去了,才会舀起下一勺。
期间,他甚至还会用一方干净的布巾,偶尔擦拭一下她不小心沾到药汁的嘴角,指腹偶尔擦过她的皮肤,带来一阵战栗。
整个过程,沈怜星都处于一种极度不真实的感觉中。
她被迫接受着他的“伺候”,目光低垂,不敢与他对视,只能盯着他执着药勺的、骨节分明的手指。
那手指,曾经执笔定人生死,曾经挥剑收割性命,此刻却做着这般……琐碎而细致的事情,反差巨大得令人心慌。
这强制性的关怀,如同柔软的蛛网,缠绕在她心头,让她在抗拒之余,又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至极的情绪。
苦涩的药味在口中蔓延,似乎也一路苦到了心里,搅动起一片混乱的涟漪,让她看不清眼前这个男人的真实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