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在身后撕裂，护膜崩解的刹那，叶无痕抱着苏璃月撞出混沌。
地面坚硬如铁，碎骨四溅。他单膝跪地，灰色长枪插进焦土稳住身形，右臂仍紧紧护着怀中人。萧红绫紧随其后滚落在侧，披风残片被乱流扯碎，肩头擦过一道深痕，渗血不止。
天穹漆黑，不见星月，唯有远处断墙间飘荡的幽绿火点，映出遍地枯骨。那些骸骨歪斜倒伏，有的半埋沙中，有的卡在断裂石柱之间，空洞的眼窝朝向三人落地之处，仿佛早已等待多时。
叶无痕喉间腥甜未散，左臂麻木感顺着经脉蔓延。他强行压下翻涌气血，抬手抹去脸上干涸血迹，识海微震，吞噬天瞳悄然开启。
九重漩涡无声旋转，视野瞬间穿透尸骸表层。每一具枯骨体内都封存着一团压缩的暗黑能量，凝而不散，像是被某种仪式强行灌入的怨念结晶。这些能量节点彼此相连，隐隐构成一座庞大阵法的脉络。
“不对……”他低语，声音沙哑，“这不是自然形成的死地。”
萧红绫撑着一块残碑勉强坐起，呼吸急促。她指尖颤抖地抚上腰间铃铛，那是紫霄宫传承之物，能引动因果波动探查隐秘。眼下四周死寂得反常，连气息流动都近乎停滞。
她轻轻一摇。
铃声清脆，在这片死域中却显得格外刺耳。
刹那间，百具尸骸同时颤动。
眼窝里的幽光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两簇跳动的黑焰。骨骼咔咔作响，关节错位重组，一具接一具从地上站起，动作僵硬却整齐划一，如同受控于同一根无形丝线。
叶无痕瞳孔骤缩。
“退后！”他低喝一声，将苏璃月横放在身侧一块平整石板上，随即踏前一步，挡在两人之前。
三具最近的尸骸已逼近至十步之内，胸腔处鼓胀如心跳，那正是能量节点所在位置。他不再迟疑，左手掌心张开，吞噬天瞳锁定目标。
无形吸力爆发。
三具尸体胸口猛然炸裂，黑气如潮水倒卷，直冲他双目。能量入体瞬间，本源之海剧烈震荡，杂质被极速剥离，精纯之力化为暖流注入四肢百骸，弥补此前损耗。
轰！
尸骸炸成血雾，冲击波掀翻周边十余具行尸，骨架四散飞溅。
叶无痕站定原地，指尖滴落一串鲜血，落在焦土上没有渗透，反而迅速蒸发成淡红色薄雾。他喘息稍缓，目光扫过其余尸群——它们的动作明显迟滞，原本连贯的步伐变得磕绊，似乎失去了统一指挥。
“是铃声触发了什么。”他转头看向萧红绫。
她脸色发白，手指还扣着那枚青铜铃铛，声音微颤：“这不是普通的复活术……这是太古控尸术的变种。有人在这里设下了死灵祭坛，用百具尸体作为阵眼，镇压着什么东西。”
话音未落，远处更多骸骨开始挪动，但动作零散，再无法形成合围之势。显然，核心能量节点已被吞噬，阵法运转出现断层。
叶无痕缓缓闭眼，吞噬天瞳仍在运转，扫描全场。他发现那些尚未激活的尸骸中，有七具骨骼泛着微弱金光，与其他截然不同。它们的位置恰好围成一圈，位于战场深处一处塌陷坑洞边缘。
那是真正的阵心。
“这地方不能久留。”他说，声音冷硬，“祭坛虽残，但只要再有一丝外力扰动，剩下的尸体随时会再次集结。”
萧红绫咬牙撑起身体，踉跄走到苏璃月身旁蹲下。少女面色惨白，唇无血色，左肩印记灰白交错，微弱起伏如同残烛。她伸手探其鼻息，极轻，几乎难以察觉。
“她撑不了太久。”萧红绫抬头，“轮回之力几乎停滞，若不尽快找到稳定灵气的地方让她恢复，哪怕脱离危险，也活不过三个时辰。”
叶无痕没答。他弯腰拾起灰色长枪，枪身上的星河纹路黯淡了许多，前世残影留下的气息几近消散。但他知道，这一战远未结束。
他俯身将苏璃月重新抱起，动作轻缓却不带犹豫。她的体温依旧忽冷忽热，像是体内两种力量仍在交锋。他能感觉到她的心跳微弱而紊乱，每一次搏动都牵动着他识海深处的共鸣。
“走。”他迈步向前。
前方沙尘弥漫，残垣断壁间隐约可见一座巨大轮廓。那是一扇倒塌过半的青铜巨门，门框扭曲，表面刻满古老符文，有些已被风沙磨平，有些则隐隐透出暗红光泽。
最令人在意的是门缝——极窄的一道裂口，从中透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红光，明灭不定，宛如呼吸。
风沙掠过门隙时，发出低沉呜咽，像是某种东西在内部缓缓转动。
萧红绫紧跟其后，脚步虚浮却坚定。她望了一眼身后逐渐安静下来的尸群，低声问：“刚才你吞噬的能量……是不是和熵寂之钟有关？”
叶无痕脚步一顿。
他没有回头，只是抬起左手，掌心向上。吞噬天瞳再度开启，瞳孔深处九重漩涡缓缓流转。在他视野中，空气里残留着一丝极细的黑丝，蜿蜒延伸，直指巨门方向。
那不是实体，而是能量轨迹。
“不是钟。”他终于开口，“是比钟更早的东西。一个被埋葬的源头。”
“什么源头？”
“能让尸体听命于铃声的，从来不是术法本身。”他目光锁住那道红光，“是执掌生死的人。”
话音落下，他抱着苏璃月继续前行。
地面越来越硬，沙砾中混杂着碎裂的金属残片，踩上去发出细微刮擦声。越靠近巨门，空气中那股压抑感就越强，仿佛整片战场都被某种意志笼罩。
忽然，苏璃月的手指动了一下。
叶无痕立刻察觉，低头看她。她仍昏迷，睫毛轻颤，嘴唇微启，似要说话，却只溢出半声低吟。
紧接着，她左肩的莲花印记猛地一跳，灰白之中竟闪过一抹金芒。
下一瞬，那金光骤然扩散，沿着皮下血脉游走，直冲心口。她整个人剧烈一震，呼吸陡然加深。
叶无痕瞳孔收缩，正欲运转本源之力压制异变，却发现她体内并无外来能量侵入。相反，那股金光像是被什么唤醒，自发运转起来，与她残存的轮回之力产生共鸣。
“她在觉醒？”萧红绫惊道。
“不。”叶无痕摇头，“是被召唤。”
他抬头望向巨门裂缝中的红光，眼神骤冷。
那光芒的频率，竟与苏璃月体内金光完全一致。
一步，两步。
三人距离巨门只剩三十丈。
就在此时，地面轻微震动。
一具原本倒伏的金光尸骸，突然抬起手臂，指尖直指巨门方向。接着是第二具、第三具……七具特殊尸骸接连抬臂，手掌朝天，掌心赫然刻着与苏璃月肩头相同的莲花纹路。
风停了。
所有残骸静止不动。
唯有那道红光，跳动得越来越快。
叶无痕抱紧苏璃月，脚步未停。
他知道，门后等着的绝非庇护所。
而是开端。
他的左手缓缓握紧，吞噬天瞳进入最高警戒状态，随时准备吞噬一切来袭之物。
二十丈。
十丈。
五丈。
他伸出手，指尖距青铜巨门仅剩寸许——
门缝内的红光忽然暴涨，一道低沉嗡鸣自深处传出，像是锁链断裂的声音。
他的指尖触到了门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