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尖上的“归”字化作流光，与苏璃月掌心碎片相融的刹那，熵寂之钟的虚影剧烈震颤。那不是崩解的前兆，而是某种更深层的东西被触动了——仿佛一根贯穿九域的弦，在此刻被人猛地拨动。
叶无痕能感觉到，烙印并未彻底消散，它像一团沉在血肉深处的毒火，仍在缓慢侵蚀苏璃月的生命力。她的呼吸越来越浅，左肩那道莲花状印记由金转暗，竟泛出一丝灰白。
他没有迟疑，左手猛然握紧灰色长枪。枪身嗡鸣，星河纹路尽数亮起，前世残影留下的气息顺着经脉涌入臂膀。他将舌尖咬破，一口精血喷在枪尖，“归位”二字骤然燃烧，灰芒如潮水般席卷整杆长枪。
“这一次，不留根。”
话音落下，他双手持枪，自下而上，直贯苏璃月心口。
没有惨叫，也没有爆炸。只有一声极轻的碎裂声，像是冰面裂开第一道缝隙。紫色魔纹从她皮肤表面炸开，如同蛛网般蔓延全身，随即寸寸剥落，化为飞灰。她身体一软，双眸闭合，整个人向后倒去。
叶无痕一把将她揽入怀中，触手滚烫又冰冷，像是体内正有两股力量激烈对抗。他低头看她，睫毛轻颤，唇角渗出一道血线，却已不再挣扎。
烙印核心……破了。
可就在这时，脚下的大地发出金属扭曲般的轰响。魔界裂缝的边界开始塌陷，黑色的空间碎片如刀片般卷起，所过之处，岩石、焦土、残兵断刃，尽数碾成虚无。头顶的天穹裂开无数道口子，露出其后翻涌的混沌乱流，像是一张巨口，正缓缓合拢。
“快走！”萧红绫踉跄着冲来，披风只剩半幅，铃铛早已碎裂，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
叶无痕没回头，一手抱紧苏璃月，另一手猛拽萧红绫手腕。三人刚退后三步，原先站立之地已塌陷成深不见底的黑洞，连一丝回音都未留下。
“这地方撑不住了。”萧红绫喘息着，手指死死扣住他的手臂，“刚才那一击……不只是破了烙印，还震到了空间本源。”
叶无痕目光扫过四周。裂缝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窄，边缘处不断有空间碎片坠入乱流，消失无踪。他知道，这是净化烙印引发的连锁反应——那枚熵寂之钟虽是虚影，却是天魔布下的锚点，如今锚点破碎，整个魔界裂缝便成了即将爆裂的容器。
再不走，谁都别想活。
他低头看了眼怀中的苏璃月，她脸色苍白如纸，但胸口仍有起伏，左肩印记虽黯淡，却不再扩散。至少，她还活着。
这就够了。
“抓紧。”他低声道，右臂一紧，将萧红绫拉近半步。
下一瞬，他踏步向前，迎着即将闭合的裂缝尽头，纵身跃出。
风在耳边撕扯，不是空气流动，而是时空本身在绞杀一切闯入者。三人刚进入乱流范围，便被一股无形之力拉扯，身形瞬间扭曲。叶无痕咬牙，运转本源之瞳，灰色能量在体表凝聚成一层薄膜，勉强护住两人。
可乱流远比想象中凶险。一道透明波纹掠过，萧红绫闷哼一声，嘴角溢血，手指几乎松开。叶无痕反手一抓，噬魂链自动缠绕而出，将她牢牢绑在自己背后。
“撑住。”他说。
前方已无路，只有翻腾的灰雾与断裂的光影。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一秒像是一瞬，又像千年。他能感觉到苏璃月的体温在下降，心跳越来越弱，仿佛灵魂正一点点被抽离。
不能再等了。
他闭目，强行开启识海最深处的本源之海，将吞噬天瞳的力量逆向回流，灌入苏璃月体内。这不是疗伤，而是用自身本源为引，点燃她体内残存的轮回之力。
灰芒自他指尖渗入她心口，顺着血脉游走。片刻后，她左肩的印记终于微微一跳，泛起一点微弱金光。
有效。
可代价也随之而来。叶无痕喉头一甜，鲜血从鼻腔滑落。本源之力不可外泄，强行输出，等于在割自己的命。但他没有停。
乱流依旧狂暴，四周不断有空间碎片撞击护膜，每一次都让他的身体震颤一下。他的视线开始模糊，肌肉僵硬如铁，唯有抱着苏璃月的手，始终未松。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的混沌忽然出现异样。
一道轮廓，缓缓浮现。
残破的石柱，断裂的阶梯，倒塌的巨门，一座庞大到无法估量的遗迹静静悬浮在乱流尽头。它像是从远古沉睡至今，又被这场动荡唤醒。没有光芒，没有气息，可仅仅看着它，就让人感到一种源自骨髓的压迫。
荒古遗迹。
传说中，曾是上三重位面坠落的碎片，藏有能改写天地规则的禁忌之术。也有人说，那是初代九域主宰埋葬之地，内里封印着足以吞噬天道的古老存在。
叶无痕盯着那轮廓，眼神渐渐清明。
萧红绫靠在他背上，气息微弱：“我们……真的要去那里？”
他没回答，只是低头看了眼怀中人。苏璃月依旧昏迷，但呼吸平稳了些，指尖微微蜷了一下，像是在梦中抓住了什么。
他嘴角轻轻扬起。
“逃？”他低声说，声音穿过风暴，清晰得如同刀锋划过铁石，“我只是去找个能尽情吞噬的地方。”
话音落下，三人身影彻底没入乱流深处。
灰色长枪的残影在混沌中一闪，随即消失。
荒古遗迹的轮廓在黑暗中愈发清晰，巨门之上，隐约可见一道裂痕，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撞开过。门缝中，透出一丝极淡的红光，若有若无，仿佛呼吸。
叶无痕抱着苏璃月，拉着萧红绫，朝着那道裂缝，笔直坠落。
风在身后嘶吼，护膜已出现细密裂纹。他的手臂开始发麻，血液顺着指尖滴落，在空中凝成细小的血珠，还未落地，便被乱流撕碎。
可他的眼睛，始终盯着那扇门。
越来越近。
三百丈。
一百丈。
五十丈。
就在即将撞上巨门的瞬间，他抬起左手，掌心朝前，吞噬天瞳悄然开启。灰色漩涡在瞳孔深处旋转，无声无息地扫描着门缝内的每一寸空间。
红光忽明忽暗。
门缝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正缓缓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