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年秋日,雪绒县沿河的几个公社,迎来了多年未见的丰收景象。
沉甸甸的稻穗压弯了稻秆,金黄一片,在秋阳下泛着油润的光。
风过处,不再是往年稀疏的窸窣,而是厚实绵密的沙沙声,像是大地满足的叹息。
测产那日,田埂上围满了人,老农粗糙的手颤抖着捧起那密实得几乎看不见秸秆的稻穗,眼眶发红,反复念叨:“成了!真成了!祁县长没哄我们!”
“亩产五百八十斤!”
县农技站站长拿着最终数据,声音因激动而劈了叉,比去年最好的田块足足多了一百五十多斤!
消息像长了翅膀,飞遍全县、全市,乃至全省!
先前那些质疑、嘲讽的声音,在实实在在堆积如山的稻谷面前,消散得无影无踪。
农民们交口称赞,都说祁县长有胆识,有眼光,是真给老百姓办事的好官。
公社的广播里,开始频繁出现“感谢祁县长引进良种”的朴实话语。
秋收的喜悦如饱满的稻粒,充盈在雪绒县的每个角落。
就在这丰收气氛最浓时,一个更宏大、更激动人心的消息,如同一声春雷,通过县广播站的大喇叭、通过半导体收音机,炸响在每一个渴望改变命运的人心头——
“恢复高考了……”
早在一个月前,简南絮就收到了祁大川的秘密电话,随之而来的还有几套语数理化参考书。
简南絮隐约知道,那几人已经被打倒了,而自己的公公,起了重大的作用。
简南絮把参考资料给了一套陈圆圆,还有张小兰。
陈圆圆家里也有些关系,知道会有重要的变革,没想到是这个。
她按捺住激动的心情,让家人准备学习资料给表哥沈南风,自己则是放了学就到祁家,和简南絮还有张小兰一起学习。
十月八日,天晴。
天刚蒙蒙亮,简南絮就醒了。
“乖乖,还早,再睡一会儿。”
祁京墨低头轻轻吻了一下她的眉心,轻柔道。
“唔~睡不着了,紧张。”
简南絮有些紧张,这不比现代的高考,真正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加上她不是这个年代的学生,政治和语文特别薄弱,虽然有祁京墨每天的一对一辅导,但是两个月学完人家初高中几年的知识,还是很勉强。
之前她以为1977年才恢复高考,所以并没有把复习提上日程。
没想到她的老公公给了这么大的惊喜。
“宝宝不用担心,”
祁京墨望着怀里依旧娇美清纯的少女,低声安慰。
“只要你进考场,写了自己的名字,那就一定有大学上。”
对于这一点,祁京墨还是很相信自己老爹的。
如果连这点儿事情都办不到,那他这么多年白混了。
“我想上京市的人大,要考得好一点。”
简南絮也相信祁大川的能力,但是她也想看看自己的实力,分数差太多她进去也会不好意思。
祁京墨的调任已经摆在京市组织部部长的案头,京市副市长。
“宝宝那么聪明,又复习了这么久,肯定没问题的。总之放宽心,一切都有老公呢,知道吗?”
“嗯。”
简南絮的心安定了些,埋首进他温暖的胸膛。
……
考场设在松源市第一中学。
他们到达时,校门外已经聚集了不少考生和送考的人,人群攒动,神情各异。
“妈妈,考一百分!”
快三岁点点被爸爸抱着,伸出小手抱住妈妈。
“一百昏!一百昏!”
在王翠怀里的叮叮也闹着要过来抱妈妈。
“崽崽,总分五百分,妈妈考一百的话就完蛋了。”
简南絮捏了捏女儿和儿子肉嘟嘟的小脸,逗他们。
“考五百昏!”
“五百!”
俩小屁孩异口同声。
“好~”
简南絮凑上前,亲了亲女儿和儿子的小脸蛋,又抱了抱他们。
“南絮!”
清脆的喊声传来。
只见陈圆圆和张小兰也正从另一边走来。
她们俩昨天结伴上来的,同行的还有一小的几个老师。
牛春生本来也想带儿子来送张小兰,被她拒绝了,她觉得压力太大了,和姐妹一起还能说说笑笑一会儿。
“祁县长,王姨!”
两人礼貌地打招呼,看到叮叮点点,又忍不住露出笑容。
进场铃声刺破了清晨的宁静,人群开始向校门涌动。
“宝宝去吧。”
祁京墨看着她,目光沉静,“平常心。”
王翠也连声说:“南絮,别慌,仔细看题!”
“妈妈妈妈!五百分!”
“五百昏!”
“知道啦~”
简南絮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丈夫和孩子,转身和朋友们一块,奔赴挑战。
……
几天紧锣密鼓的考试,终于到了最后一场。
下午的阳光斜斜地照在松源一中的灰砖墙上,拉长了考场外等待人群的影子。
简南絮随着人流走出教学楼,秋日清爽的气息扑面而来,让她因长时间集中精力而有些紧绷的神经缓缓松弛。
她下意识地在人群中寻找那个熟悉的清俊身影,每一场考完,他都会早早等在校门口,第一时间接自己回去。
果然,在校门外侧那棵老槐树下,她一眼就看到了他。
祁京墨今天没穿那身惯常的中山装,换了件更随意的深色夹克,怀里抱着正东张西望的点点,王翠则牵着叮叮站在旁边。
点点眼尖,几乎同时看到了妈妈,立刻在爸爸怀里激动地扭动起来,小手挥舞。
“妈妈!妈妈考完了!”
叮叮也挣开王翠的手,迈着小短腿朝简南絮跑来,声音清脆。
“妈妈!五百昏!考完了!”
简南絮心头一暖,快走几步迎上去,蹲下身将儿子搂进怀里,又起身从祁京墨臂弯里接过扑过来的女儿,一边一个,亲了又亲。
祁京墨接过她肩上并不沉重的布包,深邃的目光仔细在她脸上逡巡,确认她只是疲惫而非沮丧,眼底的关切才稍稍化开。
“宝宝辛苦了,走吧,在国营饭店定了包间,先去吃了饭,休息一晚上再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