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漫过落霞山后山的树林,将猎户小屋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傅红雪靠在灶台旁,听着窗外清脆的鸟鸣声缓缓睁开眼,后背的伤口仍传来阵阵钝痛,却比昨夜减轻了不少。苏晚卿正坐在木床旁,小心翼翼地为玉玲珑更换右腿的绷带,晨光透过破旧的窗棂洒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让这简陋的小屋多了几分暖意。
“醒了?” 苏晚卿察觉到他的动静,回头露出一抹浅笑,“我煮了些野菜粥,你先趁热喝点,补补体力。等会儿我们还要为玉玲珑重新处理伤口,她的腿肿得厉害,怕是骨折处有些移位。”
傅红雪点头,起身走到桌边,看着碗中翠绿的野菜粥,热气氤氲中带着淡淡的清香。他拿起勺子小口喝着,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玉玲珑身上 —— 她靠在床沿,脸色比昨夜红润了些,却仍难掩疲惫,右腿被树枝固定着,绷带边缘渗出淡淡的血渍,显然伤口还在渗血。
“多谢。” 玉玲珑感受到他的目光,抬头迎上他的视线,语气带着一丝不自然的感激,“昨夜若不是你,我恐怕……”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却微微垂下眼帘,避开了傅红雪的目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像是在掩饰什么。
傅红雪没有接话,只是快速喝完粥,将碗放在桌上:“我来帮她处理伤口吧,你去外面看看青风的人有没有传来消息。” 他知道苏晚卿一夜未眠,早已疲惫不堪,而他心中还有一个疑问,需要借着处理伤口的机会确认。
苏晚卿点头,叮嘱道:“小心些,她的骨折处很脆弱,别碰移位了。我去附近看看,很快回来。” 说完,她拿起腰间的短剑,推门走进晨雾之中。
小屋内只剩下傅红雪与玉玲珑两人,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凝滞。傅红雪走到木床旁,蹲下身子,伸手轻轻解开玉玲珑右腿的绷带,动作轻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绷带层层解开,露出肿胀的小腿,骨折处的青紫色淤青格外刺眼,而在淤青下方,一道浅褐色的疤痕赫然映入眼帘 —— 疤痕约有三寸长,形状像一道弯曲的闪电,边缘整齐,显然是多年前被利刃所伤,且伤口处理得极为粗糙,才留下了这样明显的印记。
傅红雪的指尖顿在半空,瞳孔骤然收缩 —— 这道疤痕的形状、位置,竟与青婆婆当年所述的 “烟雨楼遗孤旧伤” 完全一致!
三年前,他在烟雨楼旧部隐居的山谷中见到青婆婆,这位曾是母亲贴身侍女的老人,曾含泪提及:当年围剿时,母亲抱着年幼的 “妹妹” 突围,为了保护孩子,用身体挡住毒蝎教的短刀,而那孩子的右腿也被划伤,留下一道 “闪电状” 的疤痕,后来因混乱与孩子失散,只知是个女婴,或许还活着。当时他只当是母亲为了保护他编造的 “妹妹” 身份,如今看到玉玲珑腿上的疤痕,所有碎片化的线索突然串联起来 —— 难道玉玲珑,就是当年与母亲失散的 “妹妹”?
“你……” 玉玲珑感受到他指尖的停顿,身体微微一颤,下意识地想要收回腿,却被傅红雪牢牢按住。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慌乱,“伤口…… 有什么问题吗?”
傅红雪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指尖轻轻拂过那道旧伤,语气故作平淡:“没什么,只是这道旧伤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当时伤得很重吧?” 他的目光紧紧盯着玉玲珑的眼睛,试图从她的神色中找到一丝破绽。
玉玲珑的身体瞬间僵硬,眼神闪烁着避开他的注视,声音带着刻意的冷淡:“小时候不小心被野兽抓伤的,记不清了。” 她的指尖攥紧了身下的床单,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显然是在隐瞒什么。
傅红雪心中了然,却没有继续追问。他从怀中取出金疮药,均匀地涂抹在新伤处,动作比之前更轻,仿佛怕触碰到她的旧伤:“以后处理伤口要注意,旧伤处的皮肤比普通皮肤脆弱,若是感染,恢复起来会更慢。” 他一边说,一边重新用绷带将她的腿固定好,树枝与伤口之间垫了一层柔软的布条,避免摩擦带来的疼痛。
玉玲珑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看着他低头处理伤口的模样 —— 他的睫毛很长,在晨光下投下淡淡的阴影,侧脸的轮廓因专注而显得格外柔和,与之前在火场中那个凌厉果决的形象判若两人。她的心中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既有被看穿隐瞒的慌乱,又有对这份莫名关切的疑惑,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依赖。
“当年围剿烟雨楼时,你在哪里?” 傅红雪突然开口,打破了小屋内的沉默,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回避的压力,“你父亲临终前,除了复国大业,还跟你说了什么?”
玉玲珑的身体猛地一震,猛地抬头看向他,眼中满是震惊与警惕:“你…… 你怎么知道这些?” 她一直以为,自己的身世与过往隐藏得极好,从未对任何人提及,傅红雪怎么会知道她父亲的嘱托?
傅红雪没有回答,只是从怀中取出一枚小巧的银锁 —— 正是他颈间那枚刻着 “烟” 字的银锁,与苏轻晚的那枚是一对。他将银锁放在玉玲珑面前:“认识这个吗?这是我母亲留下的遗物,当年她带着我突围时,曾说过…… 还有一个孩子,与这枚银锁有关。”
玉玲珑的目光落在银锁上,瞳孔骤缩,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她下意识地伸手摸向自己的颈间,那里曾戴着一枚一模一样的银锁,只是在她十岁那年,被毒蝎教的人抢走,只留下一道浅浅的勒痕。“这…… 这银锁……” 她的声音带着颤抖,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你母亲…… 她是不是叫柳如烟?”
傅红雪心中一紧,柳如烟正是母亲的名字!他强压下心中的激动,点头道:“是。你怎么知道我母亲的名字?你与她,到底是什么关系?”
玉玲珑的眼泪突然掉下来,滴落在银锁上,晕开一小片水渍。她咬着嘴唇,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哽咽:“柳如烟…… 是我的姨母。我父亲,是你母亲的亲弟弟,柳长风。当年烟雨楼围剿,我父亲带着我去接应你母亲,却没想到遭遇毒蝎教的埋伏,我父亲为了保护我,被毒蝎教教主用‘断肠毒’所杀,我也被他们掳走,后来侥幸逃脱,被玲珑楼的前任楼主收养,才活到现在。”
傅红雪的身体瞬间僵住,手中的绷带 “啪嗒” 一声掉在地上。他看着玉玲珑眼中的泪水,看着她腿上那道与青婆婆所述一致的旧伤,心中的疑惑终于有了答案 —— 玉玲珑不是敌人,而是他的表妹!当年母亲口中的 “妹妹”,其实是为了保护年幼的他,故意混淆视听的 “表妹”,而这个表妹,竟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经历了这么多磨难。
“那你…… 为什么要与毒蝎教合作?为什么要设计陷害我?” 傅红雪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心中满是复杂的情绪 —— 有找到亲人的欣喜,有对过往误解的愧疚,还有对她曾与敌人合作的不解。
玉玲珑擦去脸上的泪水,语气带着一丝疲惫与无奈:“我被玲珑楼楼主收养后,他一直告诉我,烟雨楼的覆灭是黑风堂与毒蝎教造成的,让我一定要报仇。可他临终前却告诉我,玲珑楼的存在,其实是为了保护前朝遗孤,而我,就是那个遗孤。他让我利用黑风堂与毒蝎教的势力,完成复国大业,只有这样,才能为烟雨楼和我父亲报仇。”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愧疚:“之前设计陷害你,是因为我不确定你的身份,怕你是黑风堂或毒蝎教的奸细。直到在火场中,你不顾危险救我,我才知道,你是真的想为烟雨楼报仇,不是他们口中的‘叛徒’。”
傅红雪沉默片刻,伸手将银锁递给她:“这枚银锁,原本就该有你的一份。当年母亲带着我们突围,就是为了保护我们两个。现在,物归原主。”
玉玲珑接过银锁,指尖轻轻摩挲着上面的 “烟” 字,眼泪再次掉下来:“姨母…… 父亲…… 他们若是知道我们还活着,还能相认,定会很开心。”
就在这时,小屋的门被推开,苏晚卿快步走进来,神色带着急切:“红雪,不好了!青风派人传来消息,赵虎的人已经发现了我们的踪迹,正在朝着后山赶来,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傅红雪心中一凛,立刻站起身,对着玉玲珑道:“我背你走!我们先去江南找轻晚,再从长计议!” 他蹲下身,背对玉玲珑,语气带着坚定,“这次,我们一起为烟雨楼报仇,一起完成母亲和你父亲的遗愿。”
玉玲珑没有犹豫,伸手搭在他的肩上,缓缓爬上他的后背。这一次,她的动作不再僵硬,而是轻轻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耳畔,带着一丝安心的气息。
傅红雪站起身,感受到后背传来的重量,心中满是坚定。他伸手握住苏晚卿的手,对着她点了点头:“我们走!去江南,去烟雨码头,为所有牺牲的人,讨回公道!”
苏晚卿看着两人之间微妙的变化,虽然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却能感受到傅红雪眼中的释然与坚定。她握紧他的手,跟着他朝着小屋外走去,晨光渐渐驱散晨雾,为他们照亮前方的道路。
三人沿着后山的小路快速前进,傅红雪背着玉玲珑,脚步稳健,苏晚卿跟在一旁,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树林中,鸟儿在枝头欢唱,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仿佛在为他们的相认送上祝福。
“前面就是江南的边界了。” 玉玲珑趴在傅红雪的背上,指着前方的一座小桥,“过了这座桥,就是苏州府,苏轻晚的玲珑楼分舵就在那里。我们可以先去那里落脚,再制定突袭烟雨码头的计划。”
傅红雪点头,加快脚步朝着小桥走去。刚走到桥边,就看到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是青风带着几个弟子赶来了!“傅公子,你们没事吧?” 青风翻身下马,快步走到他们面前,语气带着急切,“赵虎的人已经被我们引开了,我们快去码头,那里有备好的船,能直接去苏州府。”
傅红雪心中一松,跟着青风朝着码头走去。码头上,一艘乌篷船早已等候在那里,船夫看到他们,立刻挥手示意。几人快速登上船,船夫立刻扬帆,乌篷船顺着河流缓缓驶离码头,朝着苏州府的方向前进。
船舱内,苏晚卿为傅红雪和玉玲珑重新处理了伤口,傅红雪则将玉玲珑的身世与烟雨楼的渊源告诉了青风。青风眼中满是震惊,随即露出欣喜的笑容:“没想到玉楼主竟是傅公子的表妹!这样一来,我们又多了一个助力,突袭烟雨码头的胜算也更大了!”
玉玲珑看着眼前的众人,心中满是温暖。她知道,自己终于找到了亲人,找到了可以信任的伙伴,再也不用独自面对那些阴谋与危险。她看着傅红雪,看着苏晚卿,看着青风,眼中满是坚定:“三日后的烟雨码头,我会帮你们画出布防图,告诉你们火器的具体位置。这一次,我们一定要毁掉火器,阻止魏忠贤与毒蝎教的阴谋,为烟雨楼的亡魂,为我父亲和姨母,讨回公道!”
傅红雪点头,目光扫过船舱内的众人,心中满是坚定。他知道,三日后的烟雨码头,将是一场终极较量,不仅关乎江湖的命运,更关乎他们每个人的过往与未来。但他不再畏惧,因为他身边有亲人,有爱人,有伙伴,只要他们同心协力,就一定能战胜所有敌人,迎来属于他们的光明。
乌篷船在河流上缓缓行驶,两岸的风景不断后退,像极了他们一路走来的坎坷与磨难。傅红雪靠在船舱壁上,看着身边的苏晚卿,她正低头为他缝补破损的劲装,阳光透过船窗洒在她身上,显得格外温柔。他伸手握住她的手,心中满是感激 —— 感谢命运让他们相遇,感谢她一直陪在他身边,陪他经历风雨,陪他寻找真相。
苏晚卿感受到他的温度,抬头对着他露出一抹浅笑,眼中满是爱意与信任。她知道,无论未来还有多少危险,只要能与傅红雪并肩作战,只要能与他一起实现约定,就足够了。
乌篷船渐渐驶远,消失在河流的尽头,朝着江南的方向,朝着烟雨码头的方向,朝着真相与正义的方向,坚定地前进。而在他们身后,赵虎的追兵仍在四处搜寻,毒蝎教的阴谋仍在继续,魏忠贤的势力仍在扩张,但他们都知道,一场改变江湖命运的风暴,即将在江南的烟雨码头,正式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