击退金狼卫后,一行人不敢停留,连夜赶路。
马车在山道上疾驰,林悠然靠在车厢内,手掌始终按在小腹上。她能清晰感觉到胎儿的变化——心跳更有力,传递出的暖流几乎在她经脉中自成循环。更奇异的是,那股吸收了金色狼影后产生的灰白光芒,并未完全消散,而是如一层薄纱般笼罩着胎儿,隐隐散发出的气息竟与萧景澜的狼神契约有七分相似。
“孩子吸收了狼神之力。”白芷把脉许久,神色复杂,“而且不是被动吸收,是主动转化、融合。这种天赋……闻所未闻。”
苏淮安一边驾车一边问:“是好是坏?”
“难说。”白芷摇头,“狼神之力至阳至刚,圣莲血脉至柔至和,两者本是阴阳两极。混沌之体能包容二者,但孩子毕竟还未出生,肉身魂魄都未成形。若融合失衡,可能会导致……”
“会导致什么?”林悠然急问。
白芷沉默片刻,轻声道:“可能导致孩子出生后,性情分裂,或者力量失控。”
车厢内一片寂静,只有车轮碾过石子的声音。
许久,林悠然低声道:“我会教好他。无论是圣莲的责任,还是混沌的力量,我都会教他如何驾驭。”
她抬起头,眼中已有母性的坚毅:“这孩子既然选择了我们做父母,我们就必须给他最好的。”
白芷看着她,眼中闪过欣慰:“林姑娘,你真的成长了。第一代宿主若泉下有知,定会以你为傲。”
正说着,马车忽然急停。
“前面有人。”苏淮安压低声音。
林悠然掀开车帘一角,只见前方山道拐弯处,一个青色身影拦在路上。那人背对着他们,仰头望着星空,身形清瘦,道袍在山风中猎猎作响。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腰间悬着的一柄剑——剑鞘朴素,却散发出淡淡的银白光泽,与那夜银月的光辉同源。
“是青城山的人。”白芷低声道,“而且修为不低。”
道人缓缓转身,露出一张清癯的面容,约莫四十余岁,眼中却有着看透世事的沧桑。他目光落在林悠然身上,微微颔首:
“贫道清虚子座下弟子,道号明心。奉师命在此等候圣莲宿主。”
林悠然下车,警惕地看着他:“青城山怎知我会经过此处?”
明心淡然道:“太阴镜可照三界之事,双月同天之夜,师尊已推算出您的去向。此次前来,是为传达两件事。”
他竖起一根手指:“第一,神医谷之围与漠北金狼卫有关。三眼教与漠北‘真神’达成协议:三眼教助其夺取北境,漠北则助三眼教攻破神医谷,夺取神农鼎。”
白芷脸色大变:“神农鼎是神医谷镇谷之宝,可炼化天地百草,能解万毒,也能制万毒。若落入三眼教之手……”
“所以必须阻止。”明心继续道,“第二件事:师尊让我将此物交给您。”
他从袖中取出一枚玉简,玉简呈月白色,表面刻着繁复的符文。
“这是‘太阴净世咒’的完整传承。您腹中的孩子同时拥有圣莲、混沌、狼神三力,未来若要驾驭这般力量,需要相应的心法制约。太阴咒至清至净,可助他调和体内驳杂之气。”
林悠然接过玉简,玉简入手温润,内里隐隐有清凉之气流转,让她原本因怀孕而时常烦躁的心绪都平静了几分。
“替我多谢清虚子前辈。”她诚恳道,“但青城山为何要如此帮我?”
明心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三百年前,师祖青阳子入魔,青城山欠天下一个交代。如今力所能及之处,自当弥补。况且……”
他望向北方:“混沌之祖被污染的那部分,已与源暗合流。若不能在其完全苏醒前将其净化,天下将重归混沌。您和孩子,是唯一的希望。”
说完,他身形渐淡,如雾气般消散在山风中,只余声音回荡:
“前路凶险,但并非绝路。记住,混沌的真意是平衡,不是吞噬。善用此道,方能破局。”
继续西行两日,地势愈发险峻。
神医谷位于群山环抱之中,只有一条隐秘的峡谷可通。按照白芷的说法,谷口设有“百草迷阵”,外人若无指引,入阵即会陷入幻境,最终力竭而亡。
但众人抵达峡谷入口时,看到的却是另一番景象。
迷阵被破了。
不是强行攻破,而是被某种剧毒污染——谷口原本郁郁葱葱的药草全部枯萎发黑,地面覆盖着一层粘稠的紫色液体,散发着甜腻中带着腐朽的气息。几只误入的小兽尸体倒在路边,尸体肿胀,七窍流出黑血。
“是‘腐心瘴’!”苏淮安脸色铁青,“这是南疆失传的剧毒,需以七七四十九种毒虫毒草炼制,中者心肺溃烂而亡。但此毒最难的是扩散——必须有载体持续释放毒气,才能维持这么大范围的毒瘴。”
白芷握紧拳头:“谷中定有内奸。否则外人不可能知道迷阵的破解之法,更不可能在谷口布下如此剧毒。”
黑鹰检查了周围痕迹:“有人来过的迹象,而且不止一批。看脚印,至少有三拨人:一拨是漠北金狼卫,一拨是江湖人打扮,还有一拨……脚印很轻,像是女子。”
林悠然尝试以圣莲之力净化毒瘴。淡金色的光芒触及紫色液体,液体如沸水般翻腾,冒起阵阵青烟,但净化速度极慢——范围太大了。
“这样不行。”她喘息着收回力量,“我的圣莲之力尚未完全恢复,无法净化整个毒瘴。而且毒瘴深处,恐怕有更危险的东西。”
正为难时,她腹中的孩子忽然传来一阵悸动。
不是危险的预警,而是一种……渴望?
她下意识将手按在毒瘴边缘,下一刻,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那些紫色毒气竟如受到牵引般向她汇聚,而后被她腹中的胎儿吸收!
“孩子!”林悠然大惊,想撤回手,但已经晚了。
毒气入体,她却没有感到任何不适。相反,她能清晰感觉到,胎儿将毒气中的毒性剥离、转化,化作精纯的生命能量,反哺给她的身体。而剥离出的毒素,则被压缩成一枚微小的紫色结晶,沉入胎儿丹田位置。
整个过程不过数息,谷口的毒瘴竟被吸收了近三分之一!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白芷最先反应过来:“混沌之体……可包容万物,自然也能包容万毒。但这孩子,居然能将毒性转化为己用……”
这是比吸收狼神之力更可怕的天赋。
若被外人得知,天下用毒的门派、势力,都会将这个孩子视为至宝——或者,视为必须除去的威胁。
清理了部分毒瘴后,众人得以进入峡谷。
谷中景象更加惨烈。两侧山壁上原本种植的灵药全部枯萎,溪水变成暗红色,水面上漂浮着翻白的鱼尸。远处,神医谷的建筑群隐约可见,但大半已化为废墟,只有中央的主殿还亮着微弱的光芒——那是百草大阵最后的坚守。
“阵法还没破!”白芷眼中闪过希望,“快,去主殿!”
一行人沿着山路疾行。途中遇到了几拨拦截者,有漠北武士,也有江湖打扮的杀手,但都被黑鹰和苏淮安击退。林悠然没有出手——白芷严令她必须保存体力,保护胎儿。
接近主殿时,他们看到了围攻者。
不是三眼教的黑袍人,也不是漠北金狼卫,而是一群穿着各色服饰的江湖人。这些人眼神呆滞,动作僵硬,显然是被药物控制了心神。
“是‘傀儡散’。”白芷咬牙,“用药物控制他人心神,使其成为悍不畏死的死士。这是三眼教最恶毒的手段之一!”
主殿前的广场上,数十名被控制的江湖人正疯狂攻击着百草大阵的光罩。光罩内,十几名神医谷弟子苦苦支撑,个个脸色苍白,显然已到极限。
而在广场中央,一个熟悉的身影负手而立。
月蚀。
她依旧穿着那身黑袍,但脸色比上次更加苍白,眼中的三勾玉旋转得近乎疯狂。最引人注目的是她手中托着的一尊小鼎——青铜材质,三足两耳,鼎身刻满神农尝百草的图案。
神农鼎!
“她拿到鼎了!”白芷失声。
月蚀似乎感应到他们的到来,缓缓转身,猩红的眼睛锁定林悠然:
“终于来了。我等你很久了,圣莲宿主——或者说,未来的‘容器之母’。”
月蚀的话让众人心中警铃大作。
“你什么意思?”林悠然上前一步,将白芷护在身后。
“意思很简单。”月蚀抚摸着神农鼎,眼中闪过狂热,“你腹中的孩子,是最完美的混沌之体。但可惜,他注定不会属于你。吾主已降下神谕:此子当为吾主降临的新躯壳。”
她顿了顿,笑容诡异:“不过你放心,我不会现在动手。孩子还未出生,肉身太脆弱,承受不住吾主的力量。我会等,等他足月降生,等他混沌之体完全成熟……然后,在他睁眼看世界的第一刻,将他献给吾主。”
这番话如冰水浇头,让林悠然浑身发冷。
月蚀不是来抢孩子的,她是来……标记猎物的。
“你休想。”林悠然一字一句,“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让你碰我的孩子。”
“由不得你。”月蚀轻笑着举起神农鼎,“你以为我攻破神医谷,只是为了这尊鼎吗?不,我是为了鼎中封存的‘万药本源’——那是历代神医谷主炼药时残留的药性精华,蕴含无穷生机。”
她咬破指尖,将一滴黑血滴入鼎中。神农鼎剧烈震动,鼎口喷出七彩烟雾。烟雾在空中凝聚,化作一枚枚细小的符文,如雨般洒向林悠然。
“这是‘胎印咒’。中了此咒,无论你逃到天涯海角,我都能感知到孩子的状态。待他出生之时,咒印自会引导吾主降临。”
符文太快,太密,根本无从躲避。
林悠然只能全力撑起圣莲护罩。淡金色光芒与七彩符文碰撞,爆发出刺目的光芒。大部分符文被挡下,但仍有三枚穿透护罩,没入她的小腹。
“不——!”
剧痛从小腹传来,林悠然跪倒在地。她能感觉到那三枚符文如毒蛇般钻入子宫,附着在胎儿身上,形成三个细小的印记。
月蚀满意地笑了:“咒印已成。林悠然,好好保胎吧。你现在的使命,就是平安生下这个孩子,然后……亲手将他献给吾主。”
她收起神农鼎,身形开始淡去:“至于神医谷,今日暂且放过。反正等吾主降临,天下都将归顺,不差这一时。”
话音落下,她与那些被控制的江湖人同时消失,只余满地狼藉。
百草大阵的光罩终于支撑不住,彻底破碎。殿内的神医谷弟子们瘫倒在地,大多已昏迷不醒。
白芷冲到林悠然身边,急切地为她把脉。片刻后,她脸色惨白:
“咒印已经种下……而且,它正在加速孩子的成长。照这个速度,最多还有两个月,孩子就会……提前降生。”
两个月。
林悠然抚着剧痛的小腹,眼中满是绝望。
而就在这时,血契通道忽然传来萧景澜急促的呼唤:
“悠然!北境出事了!狼神祭坛……彻底苏醒了!它在召唤所有契约者……我快控制不住了……”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最后完全被一种非人的狼嚎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