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真是鬼斧神工啊!礼部尚书段兴扬失声惊叹。他看见轨道旁停着个钢铁巨物,黑漆漆的车头拖着数十节装满煤石的车厢,正喷吐着浓烟。
刘庆淡淡瞥了一眼:那是运煤车。没有它日夜不停从迁安运来焦煤,哪来的铁甲舰?
车队行至船厂区域,景象更令人震撼。巨大的干船坞如同被巨斧劈开的海岸,坞内静静卧着个长达四十余丈的钢铁怪物。舰体覆盖着铆接的铁甲,在秋日下泛着冷硬的光泽。最骇人的是舰艏那个巨大的冲角,如同洪荒巨兽的獠牙。
阿弥陀佛...兵部尚书刘泽清下意识地捻动佛珠,这真是人力所能为?
刘庆负手立于观礼台,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此舰排水量三千五百料,装甲最厚处六寸,装备新式火炮五十二门。航速逆风亦可日行二百里。
这也是他的失望之处,两台蒸汽机的马力着实太小了些,但这铁皮木芯的船又承受着这若干门火炮,亦不能再无限制的装蒸汽机了。
众人闻言皆变色。这意味着,传统水师的所有战法在这钢铁巨舰面前都将失效——弓箭射不穿,火攻烧不坏,接舷战更是天方夜谭。
突然,船厂方向传来震耳欲聋的汽笛声。只见数个烟囱同时喷出浓烟,巨大的铰链开始转动。在蒸汽机的轰鸣中,铁甲舰缓缓滑向深海。当舰艏劈开第一道浪花时,观礼台上死一般寂静。
刘庆的目光扫过众人惊恐的面容,最终落在角落里的郑森身上。这位新任的水师统领紧握栏杆,眼中燃烧着异样的光芒。
郑将军,刘庆突然开口,若以此舰巡弋东海,可能震慑倭寇?
郑森猛然回神,深吸一口气:侯爷,有此神舰,倭寇那些安宅船不过是纸糊的灯笼!
这话让在场几个江南籍的官员面色微变。他们自然听得出弦外之音——这舰既是用来对付倭寇,更是悬在东南沿海所有势力头上的利剑。
他忽然提高声量,似是说给所有人听:传令!即刻起在舰艏加铸二字。要让所有看见它的人都知道——这钢铁巨舰来自哪里,代表的是谁的意志!
海浪拍岸声里,这道命令带着金属的寒意。观礼台上,有人热血沸腾,有人忧心忡忡,更多人则陷入深深的震撼。他们隐约意识到,当这艘钢铁巨舰下水之时,大明的命运将驶向不可预知的方向。
夕阳西下时,铁甲舰已在海湾深处试炮。雷鸣般的炮声震得观礼台微微颤动,每个站在台上的人都能感受到,一个全新的时代正随着炮火轰鸣,强势地闯入历史。
海风凛冽,水师提督府内却是一片肃杀。刘庆端坐主位,内阁诸臣分列两侧,郑森一身水师官袍,正对着巨大的海图侃侃而谈。
诸位大人请看,郑森手持长竿,指向沙盘上星罗棋布的舰船模型,方才所见号铁甲舰,实为舰队旗舰。其周边另有巡洋舰三十艘、运输舰二十艘,合计五十艘辅助舰艇。
众臣闻言哗然。方才被铁甲巨舰震慑,竟未注意到那些簇拥在侧的——这些所谓小船,实则是长达二十余丈、配备数十门火炮的真正战舰!
何腾蛟扶着太师椅扶手,声音发颤:五...五十艘?郑将军是说,除那钢铁巨兽外,还有整支舰队?
元辅明鉴。郑森躬身道,这些舰船虽不及西洋最新式战舰,但配合号组成战列,足以控扼渤海、巡弋东海。每艘巡洋舰配备火炮十门,航速可达...
他话音未落,刘庆忽然轻叩桌面:郑将军稍待。转头对何腾蛟笑道:元辅不必过虑。五十艘之数,含在建船只。去岁至今,实际下水不过半数。
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却让在场老臣们倒吸凉气。即便只有二十余艘成型,配合那艘堪称怪物的铁甲舰,已是一支足以改变海权格局的力量。
郑森会意,立即补充:目前已有二十四艘服役,余舰最迟明年春夏便可入列。届时以号为矛头,辅以巡洋舰两翼策应,炮舰集群火力覆盖...他手中长竿在海图上划出凌厉的弧线,整个东海都将在射程之内。
兵部尚书刘泽清突然插话:如此规模的舰队,日常耗费恐怕...
每月饷银、弹药、维护合计八万两。刘庆直接报出数字,目光扫过众人,较之往年养十万漕军所费,孰轻孰重?
满堂寂静中,唯有窗外传来的海浪声阵阵。工部尚书刘之凤盯着沙盘上那艘格外显眼的铁甲舰模型,忽然道:侯爷,这铁甲舰的造价...
单舰耗银三百八十万两。刘庆端起茶盏,氤氲水汽模糊了他锐利的眼神,但值得。今日之后,海寇不敢犯边,红夷战舰遇我龙旗需鸣炮致意,南洋诸国朝贡船队将重现津门。
他放下茶盏,声响惊醒了恍惚的众臣:更重要的是,从此我大明商船通行四海,可安心载回香料、白银、火器图纸。诸公以为,这笔买卖可还划算?
郑森适时接话:启禀侯爷,三日前号巡洋舰已试航归来,最远抵达琉球海域。所遇西洋商船皆主动避让,可见震慑之效。
窗外突然传来连绵炮响,震得窗棂微颤。郑森微笑解释:是舰队在进行编队射击演练。每艘炮舰齐射时,可在顷刻间倾泻三百发炮弹。
众臣相顾失色。他们终于明白,这不只是一支舰队,更是悬在东亚海疆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而执剑之人,此刻正云淡风轻地把玩着手中的青花瓷盏。
当郑森开始讲解新式舰炮的射程表时,几个老臣不约而同地望向窗外。秋日晴空下,隐约可见号巨大的轮廓正劈波斩浪。他们忽然意识到,从今天起,大明的疆域不再仅限于陆地了。
刘庆待郑森将水师操练与舰船情形一一奏毕,目光缓缓扫过堂下众臣,见人人凝神倾听,或颔首,或沉思,显然已被郑森所述军容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