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八的辰时,黑石岛附近的海域被晨光染成淡金,水师战船“靖海号”的帆布在东南风里绷得笔直,船首破开碧蓝的海面,溅起的浪花沾在甲板的渔网炮上,泛着细碎的光。
萧砚站在船首,手里攥着父亲的兵书,指尖在“黑石岛西侧航道”的批注上反复蹭,周平给的南洋苦丁茶罐就挂在腰间,随着船身轻晃,罐口的茶香混着海风的咸腥,飘得满甲板都是。
“世子!前方海面有浮标!”桅杆上的了望手突然喊起来,声音带着点急促,“三个木头浮标,排成三角形,上面还挂着破布!”萧砚立刻抬头,顺着了望手指的方向望去——远处海面上,三个黑红色的木头浮标露出水面半尺,破布被风吹得猎猎响,像极了裴党常用的标记色。
谢云快步跑到船首,眯着眼看了几秒,突然脸色一沉,拍了下船舷:“是裴党的陷阱!我在南洋巡逻时见过,他们就用这种浮标标暗礁位置,船要是撞上去,底舱肯定被撞破,到时候咱们只能在海上漂着,正好给他们当活靶子!”他转身对着舵手喊:“快减速!别往前冲了!”
萧砚低头看了眼怀里揣的黑石岛地形草图,周平标注的西侧航道用红笔圈了圈,旁边写着“萧将军布的安全道,无暗礁”。他指着西侧海面:“按周平给的路线走,绕开这些浮标!谢云,你让周校尉派来的两个士兵到船首来,他们熟黑石岛的海况,让他们盯着航道,别走错。”
“好!”谢云立刻喊来那两个年轻士兵,两人一到船首就盯着浮标皱起眉,其中高个子的士兵说:“世子,这浮标是新放的!木头还没泡烂,破布上的墨汁都没干,裴强肯定是最近才布的陷阱,就等着咱们往里面钻!”矮个子的士兵则指着西侧:“那边的暗礁少,我小时候跟爹打鱼常走,按周校尉标的‘三块白礁石’记号走,准没错!”
萧砚点头,对着舵手喊:“转舵!往西侧三块白礁石的方向走!”舵手立刻转动舵盘,“靖海号”慢慢调整方向,船身划过海面,留下一道长长的水痕。甲板上的士兵们都握紧了手里的弓箭,眼睛盯着那些浮标,生怕突然从海里冒出裴党的小船,气氛紧张得连海风都像是停了。
大白蹲在萧砚脚边,颈间的银铃铛随着船身晃,它突然仰起头,对着浮标的方向“嘎嘎”叫了两声,小眼睛瞪得溜圆,像是在警告。谢云拍了拍它的背:“机灵鬼,知道是陷阱是吧?等会儿靠岸了,给你烤块最大的野猪肉!”大白立刻蹭了蹭他的手,尾巴摇了摇,铃铛“叮铃”响了一声,像是在应下。
大概过了半盏茶的功夫,高个子士兵突然指着前方:“世子,看到了!三块白礁石!”萧砚抬头,果然看见西侧海面上立着三块灰白色的礁石,礁石上还留着周平说的刻痕——一个小小的狼图腾,是父亲当年在南洋用的标记。“跟着礁石走!”他喊了一声,舵手稳稳地把船往礁石方向驶,避开了那些黑红色的浮标,海面渐渐平稳下来。
又行驶了一刻钟,“靖海号”终于靠近黑石岛的西侧岸边。这里的沙滩是浅金色的,岸边的竹林在晨雾里若隐若现,风里带着竹叶的清香,比海上的咸腥气舒服多了。“抛锚!靠岸!”谢云对着士兵们喊,几个士兵立刻放下锚链,“哗啦”一声沉进海里,船身慢慢停稳,跳板被搭在沙滩上,带着点湿润的沙粒。
萧砚率先走下跳板,脚刚踩在沙滩上,就觉得沙子暖融融的,带着太阳的温度。他转身对着甲板上的士兵喊:“一半人留在船上守着,架好渔网炮,盯着海面和东侧浮标的方向;另一半人跟我下船,在岸边布防,每隔十步设一个哨位,用哨子传信——长哨是安全,短哨是发现情况!”
“遵令!”士兵们齐声应下,一半人留在甲板上摆弄渔网炮,另一半人扛着弓箭、拎着短刀下了船,很快就在岸边布好了哨位,连竹林入口都站了两个士兵,眼睛盯着里面的动静。谢云走到萧砚身边,手里拿着裴强的画像:“老萧,咱们按计划来,你带周校尉的两个兵、大白,先去旧居外围探查,我在岸边盯着,有情况我立刻带人过去支援。”
“好!”萧砚点头,从行李袋里摸出父亲的兵书,翻到画着旧居路线的那一页,“周校尉的兵说,旧居在竹林深处,得穿过三道小径,咱们先去看看外围有没有裴党的痕迹,别直接往里闯。”他弯腰摸了摸大白的头:“等会儿靠你闻了,要是闻到陌生人的味道,就大声叫,知道吗?”
大白立刻“嘎嘎”叫了两声,蹭了蹭他的手心,率先朝着竹林的方向跑了过去,银铃铛“叮铃”响个不停。高个子和矮个子士兵跟在后面,萧砚和谢云对视一眼,也跟着往竹林走去。刚走到竹林入口,就听见大白突然停了下来,对着旁边的一片长草“嘎嘎”叫,声音比刚才响亮多了,还伸出喙,对着草从里啄了啄。
“怎么了?”萧砚快步走过去,高个子士兵也跟着蹲下身,拨开长草——里面藏着个用树枝扎的小记号,树枝上还缠着黑红色的布条,跟海面上浮标的颜色一模一样,显然是裴党的标记。“好家伙,”谢云笑着拍了拍大白的背,“大白立大功了!这标记肯定是裴强的人留下的,说明他们最近来过这儿!”
萧砚蹲下身,仔细看了看那个记号,树枝还很新鲜,没发黄,显然是刚扎没多久。他伸手拨开记号旁边的草,突然摸到一张硬纸,抽出来一看——是张泛黄的麻纸,上面用炭笔写着几个潦草的字:“木盒子我要定了”,字迹歪歪扭扭,带着股狠劲,跟裴党令牌上的“鬼面”二字风格很像。
“裴强肯定在岛上!”萧砚握紧了那张纸,指节因为用力泛白,兵书在怀里被攥得发皱,“他早就知道咱们要来,先在海面设陷阱,又在竹林入口留记号,就是想跟咱们抢木盒子!”高个子士兵立刻说:“世子,咱们现在就进竹林找旧居,抢在他前面拿到木盒子!”
“别慌,”萧砚深吸一口气,把纸折好放进锦袋,跟母亲的平安符放在一起,“他留记号,就是想激怒咱们,让咱们乱了阵脚。谢云,你让岸边的士兵再往竹林外围扩二十步哨位,别让他的人绕到咱们后面;我带两个兵和大白,按兵书里的路线,慢慢进竹林,先确认旧居的位置,再找钥匙和木盒子,不着急。”
谢云点头,对着远处的哨位吹了声长哨,很快就有士兵跑过来,跟着他往竹林外围布防。萧砚摸了摸大白的头,大白正盯着那张纸的方向叫,像是在跟裴强“较劲”。“走,”萧砚直起身,朝着竹林深处走去,“咱们按计划来,他想抢,咱们就偏偏不让他得逞——木盒子和娘的消息,谁也抢不走。”
辰时的阳光透过竹叶,洒在沙滩和竹林里,留下斑驳的光影。大白跟在萧砚身边,铃铛时不时响一声,像是在给他鼓劲。士兵们的脚步声、哨位的动静,还有远处“靖海号”上的渔网炮碰撞声,混在一起,在黑石岛的岸边织成一张紧实的网——裴强的陷阱已经出现,但他们的准备更足,只要按计划走,一定能先找到木盒子,解开母亲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