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正常人都知道,这东西根本卖不了,尤其是他们打着公家的名义,疯了才会偷这些东西。就算偷,那么多根,也不能偷一根啊。
小孩就不一样了。
他压根不懂那些弯弯绕绕,就捡看起来贵的拿。
他给公安同志散着烟,同他们一起往废品回收站老头指引的方向去,说道:“辛苦了各位,我呢,就只想把那根钢筋找回来。毕竟这天气越来越冷,工程得加班加点。”
“要是没人指引,就算这小孩是故意拿的,我也不追究。”
那要是有人存心不想让他好过,指挥个孩子过来捣乱,就别怪他闹得难堪了。
一根烟也不算什么,但这些公安同志也没收,拒绝道:“这是我们分内的事情,应该做的。放心,肯定给你们工地个说法。”
小孩住的地方离存储的工地不算远。
过了两道巷子。
最先一批的公安已经让人打开了大门,沈衍礼过去就瞧见门外站着个眼圈通红,似乎是哭过的小姑娘,都没到他腰高。穿着不合身的袄,棉鞋也开了胶。
他看的眉头一皱:“这是?”
这无论如何看,也不能是她偷的吧。
带头的公安眉头蹙着,转头跟人说了几句,随后过来道:“这是赵子硕的妹妹,赵子静。听他妹妹说,这小孩昨晚上之后就没回来过。”
沈衍礼纳闷道:“那钢筋呢?钢筋去哪里了。”
小姑娘闻言一个劲儿摇着头,哭着哭着冒出个鼻涕泡。他们这一群人都没一个女人,粗手粗脚的哄着这半大的姑娘,她说话漏风,支支吾吾大半天,凑起来,说是她俩昨天捡废品的时候,从垃圾桶里捡了个小孩。
给这孩子找了半天妈没找到,她俩就把孩子给偷偷抱回来了。谁知道那小孩儿的脸越来越紫,好像是要没气了。他们俩没钱给小孩看病,她哥就说出去捡点废品卖了钱去医院。结果这一走,就再也没回来。
比起来那一根钢筋,公安同志发现这事儿里面还有更大的,连忙问道:“那小孩哪儿去了。”
“死、死了,王婶婶把小孩给埋土里了。”
“王婶婶是谁。”
被点了名。
早在屋子里窝着不敢冒头的女人,犹豫又晦气的走出来,揣着手道:“这是咋了呀,小静跟子硕闯祸了?”
“那孩子啊。那孩子是他俩三更半夜抱回来的,一开始我还以为院里跑来只小猫呢,没管。结果这小姑娘夜里来敲门,我一瞅,那猫似的小孩早就没气了。小静就说从垃圾桶里捡的,没爹没娘。那我这,这怎么着也不能让人在院里死了。就想着埋了算了,公安同志,我这是犯事儿了?”
“这么大的事儿,小孩不知道报警,你还不知道?”
沈衍礼在一旁候着,目光落在那瘦巴巴的小姑娘身上,王婶被训得缩脑袋,小声反驳着:“这都又不是我家孩子,再说,再说那生下来就没人要的。都扔垃圾桶里了,报警能咋办嘛。要是发现早了还好,那我看见的时候就已经死了啊。”
“你们要不信,我带你们再挖出来?”
挖肯定是得挖。
“什么叫报警能咋办?这属于遗弃罪,抓到是要被判处有期徒刑的!”
但一码归一码,这么大个城,那赵子硕不会是给丢了吧。
现在帝都需要人,进城已经不需要再开证明过检查站了,这就导致这城里的外来人口越来越多。最近出台也正要办理新的身份证明,带照片的那种,进一步防范犯罪。可这不是还没实施吗。
就算实施,这半大孩子,没人看管。人贩子套个麻袋就走了,三更半夜谁能看见?
“沈同志,钢筋的事情我们会持续追查下去的,现在我们需要回公安局里扩大警力范围,有消息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您。”
现在已经不是一根钢筋的事情了,是叠加了偷窃、失踪、遗弃。
沈衍礼能说什么?
他颔首,说道:“我懂。想着那孩子带着钢筋也不会跑太远,我也会找人在周边好好检查一下,麻烦你们了。”
赵子静自然是要被一起带向公安局的。
看着那小姑娘跟鹌鹑一样,短腿都跟不上公安局的人,踉踉跄跄的。他再看向这四合院,公安一走,里面的人都探头探脑出来,议论纷纷。
“我就说吧,不该把这俩孩子养院里,你看出事儿了吧。”
“不养院里那咋整,出去被人拐走。”
“拐走那好歹也能有个家啊,留在这边……”
“人贩子哪有这么好心?你瞧那车站、乡下的乞丐,断胳膊断腿的都是咋来的。那都是被人打断的!要不是这样,他哪来那么多残疾人。”
“呀,别说这个了。怪吓人的,子硕应该不能被拐了吧,咱帝都里面没怎么听说过丢孩子的。”
“不管怎么说,最近都嘱咐人,看好自家孩子吧,少往外面跑。”
沈衍礼回到工地上的时候,那一群汉子都已经到齐了。
二虎跟宋奇正被彦红骂得狗血淋头。
瞧见他过来,人们就问:“沈哥,公安同志呢。钢筋找回来了吗?”
“你们也在附近找找,看看那种空旷、少有人去的地方,还有离得远点,乡下的废品站。看看有没有钢筋,或许是让人丢外面了。”沈衍礼很头疼,头疼完了莫名有点心酸。
这种感觉很奇怪。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从讨厌小孩,逐渐开始心生怜悯。
他长叹一口气,摆摆手道:“工地上再留一部分人继续赶工程,不用两头开。这点钢筋能用多少就用多少,缺的先等等。”
“待会要是公安来了,你们机灵点,该回话回话。要是说不了的,就让他去帝都大学找我。”
沈衍礼走出了工地的门,依稀听到背后众人嘀咕昨晚守夜的:“你说你们俩,闯多大的祸?喝喝喝,那点马尿喝得你们都不知道叫什么了,还不赶紧去干活?”
帝都大学原本要往北走。
他站定在分岔口,思索许久转头向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