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帮一点是一点。”肃王坚持，“他们是父皇的子民，也是我们要保护的人。”
命令传达下去，士兵们虽不理解，但还是执行了。当那些百姓接过干粮，跪地叩谢时，肃王心中涌起一种复杂的情感。这是责任，是负担，也是动力。
五日后，雁门关终于出现在眼前。
那是一座依山而建的雄关，城墙高耸，箭楼林立，在夕阳下如一头蛰伏的巨兽。关前是蜿蜒的官道，关后是连绵的群山，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但此刻，关墙上可见修补的痕迹，墙下还有未清理干净的血迹。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和血腥混合的味道，显然不久前刚经历过战斗。
“王爷，我们到了。”郭骁指着前方，“父帅应该在关楼上。”
肃王策马向前，守关士兵查验身份后放行。进入关中，肃王看到的是一片忙碌而肃穆的景象：士兵们在搬运滚木擂石，工匠在修补兵器，医官在救治伤员。每个人脸上都写满疲惫，但眼神依然坚定。
关楼之上，一位白发老将正在察看敌情。他身披重甲，腰悬长剑，虽年过六旬，但身姿挺拔，目光如鹰。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来，见到肃王，立即单膝跪地：“末将郭崇岳，参见王爷！王爷亲临前线，将士们士气大振！”
肃王连忙扶起他：“老将军请起。您是国之柱石，又是本王长辈，不必多礼。”
郭崇岳起身，仔细打量着肃王，眼中闪过一丝欣慰：“王爷长大了，越来越像先皇后了。”
提到母后，肃王心中一暖：“老将军与母后相识？”
“何止相识。”郭崇岳望向远方，眼中闪过追忆之色，“当年末将在御林军任职，曾负责先皇后出行护卫。先皇后仁德，对待下人从无苛责，对将士们也关怀备至。有一次末将染疾，还是先皇后派太医来诊治的。”他收回目光，看着肃王，“先皇后若在天有灵，看到王爷今日英姿，定会欣慰。”
肃王眼眶微热。这一路上，他听到太多关于母后的故事。那个在记忆中温柔慈祥的母亲，在别人口中却是那样仁德宽厚、关爱众生。她默默做了那么多善事，从未宣扬，若非那本账册，自己恐怕永远不知道母后是如此伟大的人。
“老将军，当前战况如何？”肃王收敛情绪，切入正题。
郭崇岳面色转为严肃：“不容乐观。北狄二十万大军在关外三十里处扎营，每日派小队骑兵骚扰，消耗我军精力。他们粮草充足，可以长期围困，而我军粮草只够十日之用。”
“援军何时能到？”
“第一批三万援军最快也要七日后。第二批...朝中有人作梗，迟迟不发。”郭崇岳压低声音，“末将收到京中密报，有人不希望王爷立下军功。”
肃王眼中寒光一闪。不用问，定是齐王一派。为了争夺储位，竟不惜以边境安危、将士性命为代价，何其卑劣！
“老将军有何对策？”
郭崇岳走到沙盘前，指着地形：“雁门关险要，北狄强攻必然损失惨重。所以他们选择围困，想等我军粮尽自乱。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必须主动出击，打乱他们的部署。”
“以五万对二十万，如何主动出击？”肃王问。
“不能硬拼，只能智取。”郭崇岳手指在沙盘上移动，“北狄大军虽众，但来自不同部落，并非铁板一块。大汗亲征，各部首领表面服从，实则各怀心思。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分化瓦解。”
他详细阐述了自己的计划：派小股精锐夜袭敌营，专挑实力较弱的部落打，制造矛盾；散布谣言，说大汗要借战争削弱其他部落；同时派人绕道敌后，烧毁粮草...
计划周详，但风险极大。尤其是烧粮草这一项，需要深入敌后百里，几乎是九死一生。
“烧粮草的任务，交给末将吧。”郭骁主动请缨。
郭崇岳看着儿子，眼中闪过不舍，但还是点头：“好。你选五百精骑，今夜就出发。”
“等等。”肃王忽然开口，“这次任务，本王亲自带队。”
“不可！”郭崇岳和郭骁同时惊呼。
“王爷万金之躯，岂能亲身犯险？”郭崇岳急道，“若有闪失，末将万死难辞其咎！”
肃王平静地说：“正因为本王亲自带队，才能最大程度鼓舞士气。而且，本王若不去，如何让将士们信服？如何让朝中那些人闭嘴？”
他顿了顿，声音更加坚定：“这一战，不仅是保家卫国，也是本王的立身之战。若不亲自上阵，如何服众？老将军，您征战一生，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郭崇岳沉默了。他明白肃王的意思。这位年轻王爷需要军功，需要威望，需要在军中树立威信。而没有什么比亲自带队完成一场几乎不可能的任务更能赢得将士的尊重了。
“可是太危险了...”郭骁还想劝阻。
“战场上哪有不危险的？”肃王笑了，“郭将军敢去，本王为何不敢？莫非郭将军觉得本王不如你？”
这话激起了郭骁的好胜心：“末将不敢！既然王爷要去，末将誓死护卫王爷周全！”
郭崇岳看着肃王坚定的眼神，知道劝不动了。他长叹一声：“王爷既然决定了，末将只能遵命。但请王爷答应末将，无论如何，以安全为重。先皇后只有您这一个儿子，您若有失，末将无颜去见先皇后在天之灵。”
提到母后，肃王心中一颤。他郑重承诺：“老将军放心，本王会活着回来，带着胜利回来。”
计划就此定下。肃王与郭骁挑选五百精骑，全是经验丰富的老兵，每人配双马，带足火油、弓箭和干粮。他们将在午夜出发，趁夜色掩护，绕小路深入敌后，目标是北狄大军的粮草囤积地——黑风谷。
出发前，肃王站在关楼上，最后看了一眼南方。京城在千里之外，那里有父皇，有齐王，有杨廷和，有冯保，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自己。
这一战，许胜不许败。
“王爷，准备好了。”郭骁前来禀报。
肃王收回目光，转身走下关楼。五百骑兵已整装待发，人人面色肃穆，眼中却燃着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