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思清愣住了。
足足十几秒,他才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
他扶了扶眼镜,试探性地问道:“赵女士,您的意思是……想让您的两个儿子,也转学到京城?”
“不只是转学。”赵美兰摇了摇头,纠正了他的说法。
她的目光直视谭思清,没有半点闪躲。
反而带着谈判桌上,才有的那种强大压迫感。
“我的意思是,我希望水木大学,或者说,水木大学附属中学,能给我的两个儿子一个机会。”
“一个和他们姐姐一样,能够进入中国最好学校学习的机会。”
这下,谭思清是真的被震住了。
他脸上的表情,从错愕,变成了哭笑不得。
“赵女士,您可能对我们学校的招生制度不太了解。”他耐着性子解释。
“水木大学附属中学,是全国顶尖中学。”
“它的入学门槛非常高,甚至不亚于考一所普通大学。”
“所有学生,都必须经过严格的统一考试,择优录取。”
“我们……我们没有权力随随便便就安排学生进去。”
他以为,眼前的女人不过是个不懂规矩、想法天真的农村妇女。
“我懂。”赵美兰点了点头,打断了他的话。
“我没想让您‘安排’他们进去。”
“我想要的,只是一个公平考试的机会。”
“考试的机会?”谭思清更糊涂了。
“对。”赵美兰的声音清晰而有力。
“我知道规矩。”
“所以,我的条件是,由水木附中出题,对我这两个儿子进行一次单独的入学考试。”
“如果他们的成绩,能达到附中的录取标准,我希望学校能破格录取他们。”
“如果他们考不上,那是他们自己没本事。”
“我们二话不说,立刻就让晚秋去京城报到,绝不耽误。”
“谭老师,您觉得,我这个要求,过分吗?”
谭思清彻底沉默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心头巨震。
过分吗?
从规章制度上来说,当然过分。
单独为两个学生组织一场入学考试,这本身就是开了先例,是特权。
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她又把话说得无懈可击。
她不要直接的名额。
她要的,是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考得上,就进。
考不上,就滚。
这种自信,这种魄力,让他这个见多识广的大学老师,都感到了一股寒意。
他开始重新审视赵美兰。
这个女人,绝不是他想象中那种普通的农村妇女。
她逻辑清晰,言辞犀利。
更重要的是,她身上有股让人无法拒绝的强大气场。
她不是在请求。
她是在谈判。
她手里唯一的筹码,就是顾晚秋这个百年难遇的天才。
她很清楚,水木大学物理系那几个老教授,有多么渴望得到顾晚秋。
为了这个天才,学校愿意付出多大的代价。
她这是在用顾晚秋的未来,为她的两个儿子,博一个一步登天的机会!
好厉害的算计!
好狠的阳谋!
谭思清在心里暗暗赞叹。
顾建军在一旁听得手心直冒汗。
他不停地拽着赵美兰的衣角,想让她少说两句。
在他看来,媳妇这简直是在狮子大开口,是在拿女儿的前途开玩笑。
万一惹恼了人家大学老师,拍屁股走人了,那可就鸡飞蛋打了!
赵美兰仿佛背后长了眼睛。
她反手在顾建军的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
顾建军疼得龇牙咧嘴,再不敢有任何小动作。
屋子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异常凝重。
顾晚秋、顾林深、顾卫国三兄妹,紧张得连呼吸都放轻了。
他们看着赵美兰的背影。
她就像一位正在与巨龙对峙的骑士。
而他们,就是她誓死要守护的宝藏。
许久,谭思清才缓缓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赵女士,您这个要求……我个人无法答复您。”
“我需要向学校的领导汇报。”
“当然。”赵美兰点点头。
她知道,事情不可能这么一蹴而就。
“不过,谭老师,我希望您在向领导汇报的时候,能帮我转达几句话。”
“您请说。”
“第一,顾晚秋不是一个独立的个体。”
“她和她的兄弟,是一个整体。”
“只有解决了她的后顾之忧,她才能毫无保留地投入到她热爱的物理研究中去。”
“否则,得到一个心事重重、无法专心的天才,对水木大学来说,未必是一件好事。”
“第二,”赵美兰的目光,落在了顾林深和顾卫国身上。
“我的这两个儿子,虽然没有像他们姐姐那样,在竞赛中一鸣惊人。”
“但我可以向您保证,他们的潜力,绝不比任何人差。”
“给他们一个机会,或许,水木大学未来收获的,就不仅仅是一个物理学家。”
“还有一个能改变时代的企业家,或者一个顶尖的工程师。”
她的话,充满了强大的自信和感染力。
她说的是“企业家”和“工程师”,而不是“好学生”。
这种对未来的精准预判,让谭思清的心脏,又是一阵狂跳。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赵美兰的语气变得柔和了一些。
但话语的分量却更重了。
“谭老师,我们只是一个普通的家庭,我们不懂什么大道理。”
“我们只知道,孩子们的前途,比天大。”
“为了让他们能有一个更好的未来,我们做父母的,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这个要求,看似唐突,甚至有些不合规矩。”
“但背后,只是一个母亲,想让自己的三个孩子,能一起飞得更高更远的私心。”
“希望您和学校的领导,能够理解。”
这番话,软硬兼施,有理有据,还打了感情牌。
先是用顾晚秋的价值作为威慑。
再画出另外两个儿子未来可能性的“大饼”。
最后又放低姿态,用一个母亲的舐犊之情来博取同情。
一套组合拳下来,打得谭思清这个在各种场合游刃有余的招生办老师,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看着赵美兰,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个女人,太可怕了。
如果她去做生意,绝对也是一把好手。
“好……好。”谭思清站起身,郑重地对赵美兰点了点头。
“赵女士,您的话,我一定原封不动地,向校领导转达。”
“请您等我的消息。”
“有劳谭老师了。”赵美兰也站起身,脸上露出了势在必得的微笑。
她知道,这件事,已经成了七八分。
水木大学不会为了所谓的“规矩”,而放弃顾晚秋这样一个足以载入史册的天才。
他们会妥协的。
送走了谭思清,顾建军终于忍不住了。
他一把拉住赵美兰,急得满头大汗。
“美兰!你……你疯了啊!”
“你怎么敢跟人家大学老师提这种要求!”
“万一……万一谈崩了怎么办?晚秋的前途,不就让你给毁了吗!”
“毁不了。”赵美兰甩开他的手,坐回椅子上。
她端起已经凉了的茶,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你懂什么?”
“这就跟做生意一样。”
“他们想要我手里的货(晚秋),就必须接受我的报价(带上俩儿子)。”
“他们手里的钱(名额)再多,也得看我这个卖货的乐不乐意。”
“现在,是他们求着我们,不是我们求着他们。”
“主动权,在我手里。”
她看着三个还处在震惊中没回过神来的孩子,淡淡地说道:“都傻站着干什么?”
“还不快去学习!”
“在最终结果下来之前,你们要做的,就是把自己变成一块真正的金子。”
“机会,我给你们争取来了。”
“能不能抓住,就看你们自己了。”
“要是到时候你们考砸了,丢了我的人,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被她这么一吼,三个孩子浑身一震,如梦初醒。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眼中燃起了熊熊斗志。
接着,一窝蜂地又跑回书桌前,埋头苦读起来。
顾建军看着这番景象,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他发现,自己是真的越来越看不懂自己这个媳妇了。
但他又隐隐觉得,好像……只要听她的,就什么事都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