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昌城下,战云密布,杀气冲霄。
朱符一身缟素,立于阵前,目光死死锁定着高耸的南昌城南门城墙。他甚至等不及沈风为他调拨的冲车全部就位,便猛地拔出佩剑,指向城头,声音因仇恨而嘶哑变形:
“三军听令!为朱豫章报仇!杀——!”
“报仇!报仇!报仇!”五千交州子弟兵爆发出震天的怒吼,如同决堤的洪流,扛着云梯,推着有限的几部冲车,悍不畏死地扑向城墙。
战鼓擂响,声震百里。箭矢如同飞蝗般在空中交织,城上城下,瞬间被死亡的阴影笼罩。
朱符身先士卒,竟亲自下马,持盾握刀,随着第一批登城部队冲向城墙!主将如此,麾下将士更是舍生忘死。虞褒、刘彦二将紧随朱符左右,大声呼喝着,指挥士卒猛攻。
“放箭!砸!给我狠狠地砸!”城头,笮融面目狰狞,亲自督战。薛礼则冷静地指挥守军,将早已准备好的滚木礌石、烧沸的金汁热油,如同雨点般倾泻而下。
惨烈的攻城战瞬间进入白热化。
不断有交州军士卒被箭矢射中,惨叫着从云梯上跌落;或被滚石砸中,脑浆迸裂;更有甚者,被泼下的热油浇中,顿时皮开肉绽,发出非人的哀嚎。城墙根下,尸体迅速堆积起来,鲜血染红了大地。
然而,在朱符身先士卒的激励下,交州军的攻势一浪高过一浪。他们踩着同袍的尸骨,红着眼睛向上攀爬,吼叫着,将手中的刀枪狠狠劈向城垛后的守军。
虞褒见正面攻势受挫,死伤惨重,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观察到南门东侧有一段城墙因之前修缮不善,略显低矮,且守军注意力似乎被主攻方向吸引,防守稍弱。
“将军!我带人从那边试试!”虞褒对不远处的朱符大喊一声,不待回应,便点起麾下最精锐的二百刀盾手,如同猎豹般悄无声息地迂回过去。
“快!云梯跟上!”虞褒低吼着,亲自举盾护卫扛梯的士卒。城头零星射下的箭矢叮叮当当地打在盾牌上。
“架梯!”
数架云梯几乎同时架上了那段略显残破的城墙。虞褒将口中钢刀一咬,左手举盾护住头顶,右手如铁钳般抓住云梯,猿臂轻舒,迅猛如猿猴般向上攀爬!他身后的敢死之士紧随其后。
“东面!东面有敌人上来了!”城头守军终于发现这支奇兵,惊呼声起,顿时有数十守军涌来,刀枪并举,向下猛捅猛刺。
虞褒身处半空,全凭左手盾牌格挡,险象环生。一支长矛透过盾牌缝隙,险些刺中他的面门,被他险之又险地偏头躲过,矛尖擦着铁盔划过,带起一溜火星。
“掩护虞将军!”城下的交州军弓手拼命向那段城头倾泻箭矢,压制守军。
趁此间隙,虞褒怒吼一声,全身力量爆发,连续几个蹬踏,猛地一跃,竟率先翻上了城垛!
“某家虞褒在此!挡我者死!”他吐出口中钢刀握在手中,身形尚未站稳,便如旋风般舞动起来,刀光闪处,两名冲上来的守军瞬间被劈翻在地。他立足城头,死死守住这宝贵的突破口,为后续同袍登城争取时间。
“好!虞将军登城了!”城下交州军见状,士气大振,攻势更猛。
朱符在下方看得分明,心中狂喜,厉声喝道:“快!支援虞褒!打开城门!”
然而,城头的薛礼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危机。
“薛礼在此!贼子受死!”薛礼见虞褒骁勇,连杀数人,己方士卒竟一时不敢上前,担心突破口扩大,立刻亲自率领亲兵猛扑过来。他手中长枪如毒蛇出洞,疾刺虞褒心窝。
虞褒刚格开两把劈来的环首刀,见薛礼枪势凌厉,不敢硬接,侧身闪避,同时挥刀横削薛礼手腕。两人顿时在狭窄的城头战在一处,刀来枪往,火星四溅。
薛礼武艺本就高过虞褒,加之虞褒孤身登城,力战已久,气息已显紊乱。不过十合,虞褒便已左支右绌,身上添了几道伤口。
“将军快走!”一名紧随虞褒登城的亲兵奋不顾身地扑向薛礼,试图为虞褒创造机会,却被薛礼一枪刺穿胸膛。
虞褒心知事不可为,再拖延下去,自己战死事小,这好不容易打开的突破口将被彻底封死。他虚晃一刀,逼退薛礼半步,就欲转身从云梯撤退。
“想走?晚了!”薛礼窥准他转身露出的破绽,眼中凶光一闪,长枪如闪电般疾刺而出,正中虞褒后心!
“呃啊!”虞褒身体一僵,低头看着透胸而出的枪尖,眼中满是不甘与愤恨,张了张嘴,鲜血狂涌而出,魁梧的身躯推金山倒玉柱般,重重栽倒在城头。
“虞将军!”城下目睹这一幕的交州军士卒发出悲愤的怒吼。
几乎在虞褒战死的同一时间,主攻方向也传来噩耗。一部冲车在接近城门时,被守军集中火油火箭攻击,燃起熊熊大火,操作冲车的士卒死伤殆尽。另一部冲车则被城头砸下的巨石卡住,难以动弹。
刘彦正指挥部下猛攻城门,见状心急如焚,亲自上前试图清理障碍。就在这时,一根巨大的滚木从城头砸落,刘彦躲闪不及,被重重砸在左肩,只听“咔嚓”一声脆响,肩胛骨受到重创,他惨叫一声,吐血倒地,被亲兵拼命抢回。
主将一死一重伤,登城突破口被夺回,冲车损毁……接连的打击让交州军的攻势为之一滞,士气肉眼可见地跌落。
朱符双目赤红,几欲滴血,还要挥剑强令进攻,却被幸存的将领死死拦住。
“刺史!不能再攻了!儿郎们伤亡太大了!”
“将军,撤吧!从长计议啊!”
看着眼前尸横遍野、伤兵哀嚎的惨状,朱符握剑的手剧烈颤抖,最终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悲鸣,无力地垂下了手臂。
鸣金之声凄厉地响起,残存的交州军如同潮水般退下,留下了城下上千具尸体。
第一次强攻南昌,以朱符军的惨重失利而告终。
远处,沈风军中军高台之上,沈风与贾诩将这场血战尽收眼底。
沈风轻轻叹了口气:“朱文约,他…太急了。”
贾诩目光深邃,望着硝烟弥漫、血迹斑斑的南昌城墙,缓缓道:“经此一挫,朱刺史锐气已折,想必不会像之前那般一意孤行了…”
沈风转头看向贾诩:“先生可有妙计?”
贾诩收回望向南昌的目光,语气平淡无波:“主公,南昌城高池深,滚木礌石、火油箭矢储备充足。观今日朱刺史攻城之势,守军应对有余,可见其城防之固,士气未溃。强攻之下,纵能得手,我军亦必伤亡惨重,元气大伤。此非上策。”
沈风沉吟道:“先生所言甚是。只是如今箭在弦上,朱文约新败,我军若迟迟不动,恐其心生怨怼,亦让笮融小觑。”
贾诩那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幽光,声音压低了几分:“若朱符不在此处,此局反倒易解。我军大可故作乏力,围而不攻,甚至稍作退让,将南昌这块硬骨头,留给北面那位跃跃欲试的孙伯符去啃。孙策骁锐,其锋正盛,与笮融硬碰,无论孰胜孰负,皆可消耗其实力。待其两败俱伤,我军再以逸待劳,坐收渔利,岂不美哉?”
他微微一顿,目光扫过远处朱符败退下来的残兵,语气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惋惜:“可惜…朱符报仇心切,五千交州兵陈于城下,我军若行此策,不仅寒了盟友之心,亦将授人以柄,言主公坐视友军困顿而无动于衷。刘繇在临汝,恐怕也会借此生事。”
沈风闻言,心中豁然开朗,同时也涌起一丝无奈。贾诩的谋划总是着眼于全局和长远利益,冷酷而高效。但现实是,他不仅要考虑军事,还要顾及政治影响和盟友关系。
“看来,强攻虽非上策,却也是眼下不得不为之举了。”沈风深吸一口气,“只是需讲究方法,不能如文约那般一味猛冲猛打。”
贾诩微微颔首:“主公明鉴。不如先佯装打造攻城器械,命工匠们加紧赶制如井阑、冲车等攻城器械,以压制城头,掩护步卒。同时派人传令滕家兄弟稍后将粮草运至,亦可消磨笮融坚守之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