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帘子掀开的一瞬,萧晚的脸出现在视线里。她脸色发白,手指紧紧抓着车窗边缘,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声音被远处的炮火吞没了。
谢云启站在钟楼另一侧的石柱旁,金丝眼镜反射着晨光,手里还握着那把刚刚开过枪的手枪。他没有看萧砚,而是盯着简凝高举的铜印,嘴角慢慢扬起。
“真千金?”他轻声说,“你以为一块烂铜就能改命?”
他往前走了两步,右腿跛得明显,皮鞋踩在石阶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抬起手,指尖抚过腰间的翡翠戒指,一圈又一圈。
台下的士兵没人敢动。裴渊的部队还在城外,炮声越来越近,但谁都知道,真正的杀局不在外面。
而在钟楼。
萧砚肩膀上的血顺着胳膊流下来,滴在紫衫的袖口,染出一小片暗色。他没去擦,只是看着谢云启。
“你早就知道。”他说。
“我知道什么?”谢云启笑了,“知道你会穿这身衣服来?还是知道你会敲九下钟?”
“你知道龙脉不是靠身份激活的。”萧砚说,“是靠血。”
谢云启不答,反而转头看向那根立在钟楼角落的青铜柱。柱身刻满扭曲的文字,像是某种古老符文,中间有一道手掌大小的凹槽,形状像一枚倒置的心脏。
“五十年前,最后一位皇族死在这座钟楼下。”谢云启说,“临死前,他把自己的血抹在了这根柱子上。从那以后,只有沾过皇族血的人,才能打开地宫入口。”
他顿了顿,看向萧砚,“而你——身上流的,根本不是皇族的血。”
人群一阵骚动。
简凝猛地抬头,“你说什么?”
萧砚没动。
谢云启一步步走到青铜柱前,从怀里掏出一把银刀,划开左手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流下,滴进凹槽。
柱子没反应。
他笑了一声,抬眼看向台阶尽头的皇族遗老——一个一直低着头、穿着旧式长袍的老人。那人颤巍巍地上前,解开了袖扣,露出手腕内侧一道陈年的刀疤。
“我的血……已经失效了。”老人声音沙哑,“二十年前试过一次,之后再也没人能启动它。”
谢云启点点头,忽然转身,枪口对准了萧晚。
“那就用她的血。”
萧砚瞳孔一缩。
“别碰她!”简凝冲上前一步。
“你们以为我不知道吗?”谢云启冷笑,“萧晚才是真正的皇族后裔。她母亲是先帝最小的女儿,当年逃出宫时怀了孩子,生下的就是她。萧家收养她,不是出于善心,是为了藏住这个秘密。”
萧砚终于开口:“所以你杀了我全家,就是为了逼她现身?”
“我不杀你全家。”谢云启摇头,“是你自己选的路。你非要查谱牒,非要进宫门,非要穿这身紫衫。我只是……帮你把结局演完。”
他举起枪,指向萧晚的太阳穴。
“现在,让她过来。把手按在柱子上。”
萧晚浑身发抖,却咬着嘴唇没哭。她看了萧砚一眼,眼神里全是害怕,但也有一丝倔强。
“哥哥……”她小声叫。
“别动。”萧砚说。
他缓缓抬起手,把紫衫的领口拉开,露出锁骨下方一道细长的伤疤。
“五年前,我被谢云启的人刺了一刀。”他说,“那时候我就在想,为什么他们不直接杀我,而是特意割开这道口子,还往里面撒了药粉。”
他低头看着那道疤,“后来我才明白,他们在等我的血变质。等我变成‘不纯’的人,再也碰不了这根柱子。”
谢云启眯起眼,“你发现了?”
“你用了蛊虫。”萧砚说,“那种虫子会寄生在伤口里,慢慢吞噬宿主的血脉特质。只要活过三年,就不再是‘纯血’。”
他抬手,从腕间取下那串松石珠子,一颗颗捏碎。绿色的粉末洒在地上,带着淡淡的腥气。
“我花了两年时间找解药。”他说,“每天喝一碗苦得要命的汤,直到昨天,最后一颗虫才死在我喉咙里。”
谢云启的脸色变了。
萧砚把剩下的半串珠子扔在地上,一步一步走下台阶。
每走一步,肩膀上的血就滴下一滴。
第三步,他站到了青铜柱前。
“你要用血启动机关?”谢云启冷笑,“你现在流的血,还能算‘纯’吗?”
萧砚没回答。他抬起右手,用指甲在掌心划出一道口子。
鲜血涌出,滴进凹槽。
一秒。
两秒。
三秒。
柱子依旧安静。
谢云启笑了,“我就知道——”
话没说完,青铜柱突然震动起来。
凹槽里的血开始发光,像熔化的铜水,顺着纹路向上蔓延。整根柱子发出低沉的嗡鸣,地面微微颤抖。
一道石门从钟楼底部缓缓升起,露出向下的阶梯。
谢云启的笑容僵住了。
“不可能……你的血明明——”
“你忘了。”萧砚抹掉掌心的血,“我穿紫衫进来的时候,就已经触到了龙脉。它的排斥感不是针对身份,是检测血脉纯度。如果我当时不合格,根本走不上三十六阶。”
他回头看了一眼简凝,“所以我能上来,就说明我够格。”
简凝站在原地,旗袍下摆还裂着口子,珍珠项链晃了一下。
谢云启猛地扑向萧砚,却被他侧身避开。他踉跄几步,撞在柱子上,金丝眼镜歪了半边。
“你到底是谁?”他嘶吼。
“我不是皇子。”萧砚说,“但我母亲是最后一个守陵人。她死前把我放进陵宫密道,用祖血洗过全身。从那天起,我的血就和皇族一样‘干净’。”
他转向那道刚开启的石门,“现在,该去看看真正的《宗室谱牒》了。”
谢云启突然笑了。他扶正眼镜,从怀里掏出一枚小小的铜铃。
“你以为地宫是给你准备的?”他说,“我等这一天,比你早五年。”
他摇动铜铃。
一声脆响。
石门内的黑暗中,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一队黑衣人从阶梯深处走上来,每人手里都拿着一支注射器,针管里是暗红色的液体。
“这是用百名皇族后裔提炼的‘归源血清’。”谢云启说,“打进去的人,会变成最听话的傀儡。而第一针——”
他盯着萧砚,“必须由你来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