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下令造连环船的军令，像一阵狂风刮遍了曹军水寨。负责造船的工匠们，头天晚上还在被窝里琢磨“怎么摸鱼少干活”，第二天一早就被监工的校尉踹开房门，拎到了江边的造船场。
领头的工匠叫王二锤，祖传的造船手艺，手上功夫倒是扎实，就是脑子转得比谁都快——专想些偷奸耍滑的门道。此刻他蹲在江边，看着堆得像小山似的木料和铁料，心里打着小算盘：“曹丞相催得急，说‘越快越好’，这‘好’字可没说要多结实。咱们只要把船连起来，看着像那么回事，能糊弄过监工和丞相，不就行了？”
旁边的副手李四眼推了推鼻梁上的破木片眼镜，附和道：“锤哥说得对！这北方士兵本来就不会水，船造得再结实，将来打起来指不定谁用呢。再说了，铁索多沉啊，搬运起来费力气，换成麻绳多省事，还能省不少料，剩下的铁料咱们偷偷卖了，还能换点酒钱。”
王二锤拍了拍李四眼的肩膀，笑道：“还是你小子机灵！就这么办。铁索换麻绳，反正都是连船，丞相站在上面又看不出来；船板上的防滑木钉也别钉了，多费工时不说，还得弯腰使劲，累得慌；还有那些有小漏洞的船底，只要不漏水漏得太明显，凑活凑活就能用，反正江面风平浪静的，一时半会儿沉不了。”
两人一拍即合，立刻召集所有工匠开会。王二锤清了清嗓子，说道：“兄弟们，丞相有令，连环船要越快越好。咱们得抓紧时间，有些地方能省就省，能简化就简化，只要按时完工，大家都有赏钱拿！”
工匠们本来就不想好好干活，一听这话，纷纷叫好。有人问道：“锤哥，那铁索换麻绳，万一被监工发现了怎么办？”
王二锤胸有成竹地说：“放心！监工的张校尉，我早就打点好了，昨天给他送了两坛好酒和一只腊鸡，他说了，只要咱们按时完工，表面上过得去，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到时候咱们把麻绳外面裹一层黑布，远看跟铁索差不多，谁能看出来？”
众人一听，彻底放心了，立刻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只不过这“干活”，全是糊弄人的门道：
本该用手腕粗的铁索连船，他们换成了手指粗的麻绳，外面裹上黑布，远远望去，还真像那么回事；船板之间本该每隔一尺就钉一颗防滑木钉，他们直接省了个干净，船板铺得倒是平整，就是光滑得能当镜子照；有几艘船的船底本来有小裂缝，工匠们只用泥巴随便糊了糊，连桐油都没刷，水一泡就容易漏；甚至连连接船板的钉子，都用了次品，敲进去一半就不敢再敲了，生怕一使劲就断了。
监工的张校尉，每天都来造船场“巡查”，但他要么站在远处抽烟，要么跟王二锤躲在帐篷里喝酒，根本不仔细看。王二锤每天都跟他汇报：“张校尉，您放心，连环船造得结实着呢，铁索连得死死的，船板铺得平平整整，再过三天就能完工！”
张校尉喝着酒，含糊地说：“好，好，辛苦兄弟们了。丞相那边我会替你们美言几句，保证少不了你们的赏钱。”他心里清楚，这些工匠肯定在偷懒，但拿了人家的好处，自然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到时候丞相问起来，他就说“一切正常”，至于船结不结实，跟他有什么关系？
三天后，连环船如期“完工”。王二锤让人把造船场收拾干净，又在麻绳外面多裹了几层黑布，把船底的裂缝用干草盖住，看起来倒是像模像样。他跑去跟张校尉汇报：“张校尉，连环船造好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张校尉打了个酒嗝，摆了摆手：“不用看了，我信得过你。你直接去跟丞相汇报吧，就说一切顺利，连环船结实得很。”
王二锤心里乐开了花，连忙跑去帅船见曹操。曹操一听连环船造好了，高兴得立刻起身，带着程昱、荀攸等谋士，还有庞统，一起去查看。
到了江边，曹操看着绵延数里的连环船，船与船之间用“铁索”连在一起，船板铺得平平整整，心里别提多得意了。“好！好！”他拍着王二锤的肩膀，“你小子能干！这么快就造好了，赏白银五十两！”
王二锤连忙磕头谢恩：“谢丞相赏赐！这都是托丞相的福，还有张校尉的督促，兄弟们才敢这么卖力。”
曹操哈哈大笑，迈步走上了连环船。他在船板上走了几步，果然稳如平地，一点都不晃动。他心里更高兴了，转头对庞统说：“先生果然妙计！有了这连环船，士兵们再也不用晕船了！”
庞统也跟着附和：“丞相英明！这连环船造得如此结实，真是天助丞相拿下江东！”
可就在曹操转身的时候，脚下突然一滑，身子晃了晃，差点摔倒。旁边的程昱眼疾手快，赶紧扶住了他。“主公，小心！”
曹操站稳身子，皱了皱眉，低头看了看船板：“这船板怎么这么滑？”
王二锤心里咯噔一下，连忙上前说道：“回丞相，这船板刚铺好，还没来得及打磨，有点光滑。等过几天，士兵们在上面走多了，磨出痕迹就不滑了。”
曹操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也就没再多问。他继续在连环船上巡视，走到船与船之间的连接处，用手拽了拽“铁索”，觉得还挺结实（其实是麻绳裹得厚，拽不动）。他又走到船边，低头看了看船底，只看到干草，没看到裂缝，心里更是放心了。
程昱在旁边看着，总觉得有点不对劲。他走到连接处，想仔细看看“铁索”，王二锤赶紧上前拦住他：“程先生，小心脚下！这‘铁索’刚上好，别碰坏了。”
程昱皱了皱眉，只能退了回来。他心里暗暗嘀咕：“这铁索怎么看着有点细？而且摸起来软软的，不像铁啊？”可他又没证据，只能把疑问压在心里。
荀攸也觉得有点奇怪，他看到船板上连个防滑的木钉都没有，忍不住说道：“主公，这船板太滑了，士兵们操练的时候，万一摔倒了怎么办？要不要让工匠们加些防滑木钉？”
曹操摆了摆手，满不在乎地说：“不用了！士兵们都是北方汉子，脚下有劲儿，这点滑算什么？再说了，等他们适应了就好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让他们赶紧熟悉连环船，准备进攻江东，别在这些小事上浪费时间。”
荀攸还想再劝，可看到曹操兴致勃勃的样子，也只能闭上了嘴。他心里暗暗叹气：“主公啊主公，这可不是小事，万一打仗的时候士兵们因为船板滑摔倒，岂不是误了大事？”
曹操可没心思考虑这些，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拿下江东吃鲈鱼”。他在连环船上转了一圈，越看越满意，当场下令：“传我命令，让士兵们明天开始，全部搬到连环船上驻扎，加紧操练！三天后，发起总攻，拿下江东！”
“诺！”手下的将领们齐声应道。
王二锤看着曹操一行人离开，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对李四眼说：“吓死我了，刚才丞相差点滑倒，幸好我反应快，糊弄过去了。”
李四眼笑道：“锤哥，还是你厉害！这下好了，赏钱也拿到了，活儿也糊弄完了，咱们可以好好喝一顿了！”
“走！”王二锤拍了拍李四眼的肩膀，“把剩下的铁料卖了，换几坛好酒，再买只烤羊，好好庆祝一下！至于这连环船结不结实，能不能打仗，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两人说着，哈哈大笑地离开了造船场，完全没意识到，他们偷工减料造出来的劣质连环船，将来会给曹操带来多大的灾难。
当天晚上，曹军的士兵们开始搬到连环船上驻扎。一开始，大家都觉得新鲜，在平稳的船板上走来走去，再也不用晕船了，一个个都很兴奋。
可没过多久，问题就来了。船板太滑，有个士兵走路没注意，“啪”的一声摔了个四脚朝天，引来一阵哄笑。可笑着笑着，又有几个士兵摔倒了，有的还摔破了膝盖，疼得龇牙咧嘴。
“这船板也太滑了吧！”一个士兵揉着膝盖，抱怨道，“连个防滑的钉子都没有，这要是操练的时候摔倒了，岂不是要被将军骂？”
“别抱怨了，”另一个士兵说道，“丞相说过几天就不滑了，咱们忍忍吧。再说了，总比晕船强。”
士兵们只能小心翼翼地走路，操练的时候也不敢太用力，生怕摔倒。可就算这样，每天还是有不少士兵因为船板滑而摔倒，军营里到处都是抱怨声。
更让人头疼的是，有几艘船的船底开始漏水了。一开始只是漏一点点，士兵们还能用桶把水舀出去，可到了后半夜，漏水越来越严重，船底的泥巴被水泡掉了，裂缝越来越大，海水顺着裂缝涌进船舱，把士兵们的被褥都泡湿了。
“不好了！船漏水了！”一个士兵大喊起来。
其他士兵赶紧起来舀水，可水越舀越多，根本舀不完。他们只能跑到别的船上躲避，看着自己的船一点点往下沉，心里别提多郁闷了。
负责看管这些船的将领，赶紧跑去跟张校尉汇报。张校尉正在帐篷里喝酒，听了汇报，不耐烦地说：“漏水？漏就漏呗，找几个工匠补一补就行了，多大点事？别打扰我喝酒！”
将领没办法，只能去找王二锤。可王二锤和李四眼早就拿着赏钱和卖铁料的钱，跑到附近的县城里喝酒吃肉去了，根本找不到人。
将领只能让士兵们自己找些干草和泥巴，把船底的裂缝糊上。可这根本不管用，海水一泡，泥巴和干草就掉了，裂缝还是漏水。士兵们只能轮流舀水，一夜没睡，第二天一个个都无精打采的，根本没心思操练。
这件事很快传到了程昱的耳朵里。程昱赶紧跑去跟曹操汇报：“主公，不好了！有几艘连环船漏水了，而且船板太滑，士兵们经常摔倒，操练根本没法正常进行！”
曹操正在吃早饭，听了这话，皱了皱眉：“漏水？船板滑？王二锤不是说连环船造得很结实吗？”
他放下碗筷，跟着程昱去查看。到了连环船上，曹操看到士兵们正忙着舀水，有的船底已经积了不少水，还有几个士兵正揉着摔倒的膝盖，心里顿时火了。
“张校尉呢？让他给我滚过来！”曹操大声吼道。
张校尉吓得赶紧跑过来，跪在地上：“主公，您息怒！”
“息怒？”曹操指着漏水的船底和滑溜溜的船板，“你看看！这就是你说的‘结实得很’？船底漏水，船板没防滑钉，士兵们怎么操练？你是不是收了工匠的好处，故意隐瞒实情？”
张校尉吓得浑身发抖，连忙磕头：“主公，我……我不是故意的，是王二锤他们骗了我，我以为船造得很好……”
“你以为？”曹操气得一脚把张校尉踹倒在地，“我让你监工，你就是这么监工的？要是耽误了我进攻江东，我砍了你的脑袋！”
就在这时，庞统走了过来，笑着说：“丞相息怒。这点小事，不足为虑。船漏水了，让工匠们补一补就行了；船板滑，让士兵们在鞋上缠点布条，就能防滑了。现在最重要的是稳住军心，别因为这点小事影响了进攻江东的大计。”
曹操想了想，觉得庞统说得有道理。现在再追究责任也没用，当务之急是解决问题。他下令：“立刻让人去找王二锤他们，让他们赶紧回来补船；另外，给所有士兵发布条，缠在鞋上防滑；再派一队士兵，专门负责舀水，确保船只不沉。”
“诺！”手下的将领们赶紧应道。
可找了一整天，也没找到王二锤和李四眼。原来这两人拿着钱，在县城里花天酒地，早就忘了回去的事。将领们没办法，只能让其他工匠去补船。可这些工匠根本不知道船底的裂缝在哪里，只能胡乱糊些泥巴和干草，根本不管用，漏水的问题还是没解决。
士兵们只能每天轮流舀水，鞋上缠了布条，船板还是很滑，摔倒的人越来越多。军营里的抱怨声越来越大，士气也越来越低落。
程昱看着这一切，心里越来越着急。他又一次找到曹操，说道：“主公，这连环船质量太差，根本没法用于打仗。不如咱们拆了连环船，改用普通战船，虽然士兵们会晕船，但至少不会出现漏水、滑倒的问题。”
曹操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现在拆了连环船，士兵们又要晕船，操练又得重新来，进攻江东的计划就要推迟。再说了，孙权那边说不定已经做好了准备，咱们不能再耽误了。”
他顿了顿，语气坚定地说：“就这样吧，让士兵们再忍忍，等拿下江东，一切就都好了。”
程昱知道，曹操已经铁了心要按原计划进攻，他再劝也没用。只能在心里暗暗祈祷：“希望打仗的时候，别出什么大乱子。”
可他不知道，更大的乱子还在后面。王二锤他们用麻绳代替铁索，这麻绳一旦遇到火，就会立刻燃烧；船板没有防滑钉，打仗的时候士兵们根本站不稳；船底的裂缝，一旦遇到风浪或者撞击，就会彻底破裂。
而周瑜和诸葛亮，已经准备好了火攻计划，就等着东南风一到，就给曹操的连环船致命一击。到时候，这些偷工减料的劣质连环船，将会成为曹操大军的坟墓。
此刻的曹操，还沉浸在“拿下江东”的美梦之中。他每天都在连环船上督促士兵们操练，虽然士兵们还是经常摔倒，船底还是在漏水，但他已经选择性忽略了这些问题。他甚至已经让人准备好了庆功宴的食材，就等着打败孙权，好好庆祝一番。
而那些正在连环船上受苦的士兵们，还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灭顶之灾。他们每天小心翼翼地走路，轮流舀水，心里只想着“赶紧打完仗，回家吃胡饼”。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脚下的连环船，根本不是什么“水上陆地”，而是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火药桶”。
江边的风，依旧吹着。连环船上的士兵们，在滑溜溜的船板上艰难地操练着，船底的海水，一点点地渗进来，仿佛在预示着即将到来的灾难。一场因为偷工减料引发的连环悲剧，正在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