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在枕边持续震动，发出沉闷的嗡嗡声，像一只执着的蜜蜂。我终于被这一阵紧过一阵的震动从沉睡中拽出来。我因为屏幕刺眼的光亮而眯起了眼，又因为赫然显示着的十条未读短信，三通未接来电而睡意全无。最早的一条，发送时间是早上7点，内容简短直接：我到你宿舍楼下了。而我看手机时，时间显示是8点零7分。我忙脚乱地回拨过去。电话几乎被秒接。
“喂？”邱雨涵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一丝清晨的沙哑，却听不出什么火气，反而有种松弛感。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连声道歉，“我凌晨才到的宿舍，实在太困了，不小心睡过头了，手机调了静音没听见！真的对不起！”
“没事儿，”他似乎觉得我这么紧张很搞笑，“你现在能下来接我一下吗？我快在你们楼下站成‘望妻崖’了。”
“马上！我马上下来！”挂断电话，我胡乱套上外套，抓了抓睡得乱糟糟的头发，也顾不上洗脸，趿拉着鞋子就冲下了楼。
宿舍区还很安静，空气中带着南方特有的潮湿雾气。我一眼就看到邱雨涵，他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连帽卫衣，浅蓝色牛仔裤、白球鞋，背上挎着一个运动包。这一身打扮，让他看起来像个高中生。我心头莫名地掠过一丝荒谬的错觉，仿佛自己是个正在诱骗未成年人的怪姐姐。
他一见到我，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迈开长腿几步就跨到了我面前。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张开双臂，结结实实地给了我一个拥抱。他的手臂很有力，怀抱带着室外微凉的空气和一股清爽的洗衣液味道。我的脸颊贴着他柔软的卫衣布料，能感觉到他胸腔里传来的有力的心跳声。
“你总算来了，”他把下巴轻轻搁在我头顶，委屈巴巴地抱怨，“我下午2点的飞机，12点得赶到机场跟我爸妈汇合。满打满算能跟你待四个多小时，结果这一下子就缩水了一个多钟头。亏大了。”
我心里充满了愧疚，小声嘟囔：“真的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怎么会睡这么死。”
“除了对不起，你就没点别的想跟我说的？”他松开我，低头看着我的眼睛，嘴角噙着笑。
我眨了眨眼，脑子还有点懵，下意识地提议：“那……要不，先上去坐坐？”
他牵起我的手，动作自然无比。他的手掌很大，温暖干燥，将我的手完全包裹住。这本是情侣间最寻常不过的接触，可在他握住我的那一瞬间，我的指尖还是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心底闪过一丝想要退缩的念头。
宿舍里没别人。秋英一大早就跟着指导老师出去采访了，薇薇还没回来。邱雨涵一进来，本就狭小的空间顿时更加逼仄。他放下肩上的运动包，拉开拉链，开始从里面掏东西——各种包装精致的广式点心，还有两盒看起来就很贵的巧克力。
我愣愣地看着他在我们那张兼做饭桌的旧书桌上摆开“阵势”，疑惑地问：“你这是干什么？”
他抬头冲我一笑：“怕你在这边吃不好，饿瘦了。先囤点粮。”
“对了，你怎么会在羊城？还这么早跑过来？”
他终于把东西摆弄好，双手叉腰，看着我：“你终于想起这个关键问题了？我是来看我前女友的。”
“啊？”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他。
他看我这样，忍不住笑了出来，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带着我爸爸妈妈一起看前女友……你觉得可能吗？傻不傻？居然连醋都不会吃，太让我失望了。”他叹了口气，恢复正经，“我们一家在这边过春节。”
“哦……你家在这边有亲戚？”
“嗯，我姨妈嫁到这边来了。我哥哥姐姐也都在羊城念的大学，现在都在这边工作。”
“哦……”我轻声应着。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又笑了：“我哥我姐他们，本来听说我交女朋友了，吵着要组团来围观你的，被我死活拦下了。我就给他们看了你的照片。”
我忍不住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调侃道：“他们是不是说，‘邱雨涵，你就找了这么个女生？’”
他摇摇头，“他们说，‘邱雨涵，你小子喜好变得挺快啊！以前不是号称只喜欢性感辣妹吗？’”
“渣男！”我被他逗笑了，捶了他一下。
他似乎很满意我这种亲昵的打闹，微笑着揽过我的腰，稍一用力，让我顺势坐到了他的腿上。这个姿势太过亲密，我浑身一僵，下意识地想站起来，他却手臂一收，将我圈住，然后把脑袋心安理得地埋进了我的颈窝里，深深吸了一口气。
“想我没？”他的声音闷闷的，温热的气息拂过我的皮肤，激起一阵细密的战栗，“我可是……想你了。”
他的唇，带着微凉的柔软，若有似无地擦过我的脖颈。我全身猛地一颤，像过电一样，下意识地就想躲开，却发现身体被禁锢着动弹不得。他的手原本规规矩矩地放在我的腰侧，此刻却开始不安分地移动，摸索着滑到我的后背，隔着薄薄的毛衣，掌心带着灼人的温度。我瞬间愣住了，身体僵硬得像块木头。
“怎么了？”他察觉到我的异常，抬起头，“发什么呆？”
我的脸颊烫得厉害，声音因为紧张而干涩：“你……你怎么动作这么熟练？”
他愣了一下，随即低低地笑了起来，胸腔传来轻微的震动，眼里带着戏谑：“我高中主修的这个，辅修的其他科目。”
说话间，他的手已经探进了我毛衣的下摆，温热的指尖触碰到我后背的皮肤。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心脏几乎要冲出喉咙。“你……你想干什么？”
他低下头，鼻尖轻点我的脸颊，沙哑地问：“你说呢？”
“我还没有准备好。”我躲开他过于灼热的目光，声音细若蚊蚋。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我通红的脸和闪烁的眼神，试探着问：“你……不会是第一次吧？”
我有些羞恼，赌气般地回呛：“是又怎么样！谁跟你一样……经验丰富！”
邱雨涵忽然收起了脸上所有的玩笑神色，双手捧住我的脸，强迫我正视他。“真的？”
我咬着下唇，默认了。
他盯着我看了几秒，忽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猛地收紧手臂，把我更紧地搂进怀里，力道大得几乎让我喘不过气。他的眉头紧锁，下颌线绷得很紧，喉结上下滚动，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说：“……借你们洗手间用一下。”
说完，他仓促地松开我，站起身，快步走进了洗手间。我愣在原地，心脏还在砰砰狂跳，脑子里一片空白。洗手间里传来持续的水声，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进去的时间，似乎有点久。当我开始感到不安时，门终于开了。
邱雨涵走了出来，脸颊上还带着未褪尽的绯红，眼神有些湿润，像是蒙上了一层水汽，眼尾甚至有点泛红。他这副样子，褪去了平日的张扬，竟透出一种罕见的脆弱的性感，我看得有些失神。
他走到我面前，像个受了委屈的大型犬，再次张开手臂，声音闷闷的：“让我再抱抱……太难受了。我以为我能控制住的……但是一见到你，就完全控制不住了。”
我有些好笑，任由他抱着，小声问：“所以……你刚才去洗手间……是去‘自己解决’了？”
他把脸埋在我头发里：“不然呢？你又不愿意……我这样，算是个好男友吧？”我心头一软，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时间飞逝，眼看快到他必须出发去机场的时刻。我简单收拾了一下，跟他一起下楼，打算送他去机场，顺便接下午抵达的薇薇。出租车里，他一直紧紧握着我的手，掌心传来的温度却让我感到恍惚。
在机场出发大厅，我们意外地遇到了他的父母。他的父亲穿着一身休闲装，但面容严肃，目光在我们交握的手上停留了一瞬，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的母亲则是一身优雅的裙装，脸上带浅笑，看到我们，轻声唤了一句：“雨涵”。
邱雨涵这才依依不舍地松开我的手，语气里满是眷恋：“我真得走了……记得想我。每天都要想。”
“嗯，一路平安。”我又硬着头皮，上前跟他父母问好。好在他们行程紧张，只是稍微聊了两句，便转身走向安检口。邱雨涵回头又深深看了我一眼，才快步跟上。
看着他们一家三口的背影消失在安检通道的拐角，我感觉世界突然安静了下来，不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