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换场地后,空气似乎变得更加粘稠。铃木惷身上那种“存在感”的变化,并非气势的暴涨,而是一种更深层的“融入”与“同化”。他站在对面半场,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更加模糊,仿佛随时会化作一缕湿气,消散在风中。
清风的【心网】敏锐地捕捉到了这种变化。周围的“场域信息”开始出现细微的“污染”。原本清晰可辨的气流、声音、湿度梯度,此刻都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惰性”和“迟滞感”,就好像整个赛场空间本身,正在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缓慢渗透、涂抹。
“我的‘影’,并非只针对你。”铃木空洞的声音传来,带着一种奇异的回响,仿佛来自四面八方,“它覆盖一切,包括这片‘空间’。现在,试试看,你的‘锚点’,还稳固吗?”
话音未落,他的发球已然出手。
动作依旧简洁,但球离拍的瞬间,异变陡生!
在清风的综合感知中,不再是一个网球飞来的信号。而是……数个!不止是视觉上可能出现的残像,而是听觉捕捉到了来自不同方向的微弱破空声,皮肤感受到的气流扰动也来自多个角度,甚至连空间本身传来的“涟漪感”都出现了紊乱的重叠!
多重幻影?不,更准确地说,是铃木惷将他对单一目标的干扰能力,扩散到了整个赛场环境!他正在用自己的精神力场,“污染”清风赖以判断的整个信息源!
心网传来的信号瞬间变得嘈杂而矛盾。清风的动作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凝滞——在无数个“可能”中,瞬间锁定“唯一真实”的难度呈几何级数增加。
砰!
“AcE,15-0。”
球从清风身侧掠过,他甚至没有做出完整的挥拍动作。
看台上一片寂静。刚才还势均力敌的对抗,突然变成了一边倒?
“看到了吗?”池田浩二嗤笑一声,“在真正的精英区实力面前,模拟战的那点侥幸,什么都不是。”
金太郎紧张地攥紧了拳头。手冢和越前的眼神也变得无比专注。
清风站在原地,缓缓调整呼吸。刚才那一球,他并非完全无法反应,而是信息的洪流超出了心网瞬间的处理能力。铃木惷将战场从“点对点”的干扰,扩大到了对整个“感知环境”的扭曲。
“环境……扭曲……”清风脑海中灵光一闪,岸本教练的警告再次回响——“环境轮盘带来的,可能不仅仅是‘困难’,有时或许是……‘催化剂’或‘陷阱’。”
现在的赛场环境——低光照、高湿度、微风——这些不正是精神类干扰能力最佳的温床吗?铃木惷的能力在这里得到了超常发挥。那么,反过来呢?如果环境改变……
但首轮没有环境轮盘。只能依靠自己破局。
强行提升心网的计算力?消耗太大,且未必跟得上对方环境干扰的变化速度。
继续用真气振动干扰?对方似乎已经有所适应,且范围性的环境扭曲削弱了“点对点”干扰的效果。
那么……
清风眼神一凝。既然对方的“影”试图覆盖整个“空间”,模糊一切“锚点”。那么,他就创造一个无法被轻易覆盖和模糊的“核心锚点”!
他不再试图去分辨那无数嘈杂矛盾的环境信号。相反,他将绝大部分感知……向内收敛。
真气不再仅仅是强化五感或用于攻击,而是按照【心网体系】中一种更为内敛、稳固的路径开始运转。它不再外向探知,而是在清风体内构建出一个稳定、清晰、不受外扰的“内在坐标系”。心跳的节奏,血液的流动,肌肉纤维的细微张力,骨骼关节的角度反馈……所有这些内在的、属于自身的、绝对真实的生理信息,被真气串联、放大,成为了此刻他意识中唯一坚实的“基准”。
外在的世界——那被“幻影”扭曲的光线、声音、气流——仿佛被隔开了一层毛玻璃,依然存在,但不再直接冲击他的判断核心。
他将注意力高度集中在自身与网球最直接的互动关系上——不是去看、去听球在哪里,而是去“感受”当自己做出挥拍动作时,球拍与空气、与可能到来的网球接触时,那最本真的“力”的反馈。
这是一种极致的“内守”状态,将【心网】从对外部环境的广域探测,转变为对自身动作与外界交互的“超精微感知”。
铃木惷的第二发球来了。
依旧是多重扭曲的信号洪流。
清风动了。他的动作看起来甚至比之前更“慢”了一些,少了几分预判的灵动,多了几分扎实的沉稳。他没有去“追”任何一个虚幻的信号,只是根据自己挥拍的轨迹、力度、角度,以及对可能接触点的“预留感知”,完成了这次回击。
砰!
球拍传来了结实的触感!虽然回球的线路和深度并不完美,但确确实实击中了网球!
“哦?”铃木惷的眼中讶色更浓。他没想到清风会采用这样一种近乎“自闭感知,回归本能”的方式来对抗他的环境扭曲。这需要极强的内在定力和对身体绝对的控制力。
比赛再次陷入了另一种形式的僵持。
清风放弃了大范围的预判和华丽的多变战术,每一球都打得极为扎实、简练,依靠着内守的“基准感知”和强化的身体素质,将一个个被幻影包裹的网球硬生生地回击过去。虽然场面上看起来被动,失误率也比之前高,但至少稳住了阵脚,没有被直接击溃。
而铃木惷想要维持这种大范围的环境扭曲和精神干扰,消耗显然也不小。他的击球开始出现极其细微的力量下降和精准度波动。
局分咬得很紧。5-4,铃木惷领先,但轮到清风的发球局。
站在底线,清风知道,不能再这样被动防守下去。对方的消耗可能比自己小,或者有后手。必须在自己这个发球局里,找到打破僵局的办法。
他看了一眼对面半场模糊的身影,又感受了一下体内稳固运行的“内守心网”和奔腾的真气。
一个冒险的念头浮现。
既然对方用“影”覆盖环境,模糊内外。那么,如果自己主动将内在的“真实”——也就是那经过真气强化的、精纯的“力量”——以一种更剧烈、更不容忽视的方式,投射到外在环境中呢?
不是细微的振动干扰,而是……更直接的冲击!
他将更多的真气凝聚于持拍手臂,深吸一口气,抛球,挥拍!
这一次,不再是追求控制或旋转,而是极致的、灌注了高度凝练真气的——速度与力量!
网球离拍的瞬间,发出了一声不同于以往的、沉闷的爆鸣!它撕裂湿重的空气,所过之处,甚至在昏暗的光线下拖出了一道短暂而清晰的、因空气剧烈扰动而产生的白色气痕!
这一球,速度远超之前任何一球,更重要的是,其上蕴含的真气赋予它一种近乎“实体炮弹”般的沉重感与贯穿力!它不仅仅是一个飞行物,更像是一枚投入浑浊泥潭的巨石,以最蛮横的方式,搅动、破开那被“幻影”力场笼罩的空间!
铃木惷的脸色终于变了。他试图用幻影干扰,但那球携带的凝实能量和产生的物理扰动太过强烈,就像在平静但布满浮萍的湖面砸下一块大石,瞬间冲散了表面的虚假,显露出下方的真实水流轨迹!
他仓促挥拍,球拍接触到网球的刹那,浑身剧震!那沉重的力量和穿透性的真气震感,几乎让他球拍脱手!
回球高高飞起,毫无威胁。
清风早已如猎豹般上网,一记凌空高压扣杀!
“15-0!”
破开了!虽然只是短暂的一瞬,但那凝实的力量冲击,确实强行在对方的环境扭曲中,撕开了一道口子!
“用纯粹的力量和能量,暴力破除精神的迷障吗?”铃木惷稳住有些发麻的手腕,看着对面眼神锐利的清风,低声自语,“真是……粗鲁又有效的战术。”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仅仅依靠范围性的环境干扰了。对方找到了应对之法,虽然消耗可能更大,但确实有效。
那么……
铃木惷的眼神彻底冰冷下来,那空洞之中,开始凝聚起某种实质性的危险光芒。他缓缓摆出了一个奇特的准备姿势,身体微微低伏,球拍以某种角度斜指地面。
“不得不承认,你比我想象的更有趣。”他的声音不再空洞,而是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质感,“那么,作为回报,让你见识一下,‘魅影’真正的姿态——不是覆盖环境的‘幕布’,而是……吞噬真实的‘黑洞’。”
他周身的气息再次剧变!原本那种扩散性的“融入感”猛地收缩、凝聚!所有的精神干扰力场,仿佛百川归海,以他自身为中心,坍缩成一个无形的、却让人心悸的“点”!
清风的心网猛地传来一阵尖锐的警报!不是信息过载的嘈杂,而是……感知被“剥夺”的空白!
以铃木惷为中心,一个半径数米的球形区域内,光线似乎变得更加黯淡,声音仿佛被吸收,空气流动完全停滞!那里,形成了一个诡异的“感知禁区”!任何进入那个区域的探测性感知——无论是视觉、听觉、还是心网的无形触角——都如同泥牛入海,瞬间消失,反馈回来的只有一片虚无的“空”!
“此技——‘无间幻域’。”铃木惷的声音从那片“虚无”的中心传来,“现在,你的‘网’,还如何捕捉我的‘影’?”
他将幻影的能力,从制造虚假信息,提升到了……剥夺真实信息的恐怖层次!
清风的心,彻底沉了下去。他意识到,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面对这片连感知都能吞噬的“幻域”,他内守的“基准感知”还有效吗?真气的力量冲击,能否穿透这片“虚无”?
比分5-4,自己的发球局,却面临对手终极能力的显现。
绝境,已至。
“无间幻域”。
那片以铃木惷为中心的数米球形区域,仿佛一个存在于球场上的、吸收一切信息的“黑暗”。光线在其边缘扭曲黯淡,声音消弭,甚至连湿重空气的流动都彻底停滞。清风的【心网】探出的无形触角,在触及那片区域的瞬间,便如同被利刃切断,反馈回来的只有一片冰冷而纯粹的“空无”。
视觉、听觉、气流感知……所有外在的信息源,一旦进入“无间幻域”,便宣告无效。
最可怕的是,铃木惷本人就在那片区域的中心。这意味着,清风失去了对对手姿态、发力、乃至最基本位置移动的直接感知!他只能看到“幻域”边缘模糊的轮廓,听到自己沉重的心跳和呼吸,以及球拍击打网球后,网球飞向那片“虚无”的初始声音。
然后,便是未知。
网球没入“无间幻域”,如同石沉大海。
下一秒,它会从哪个角度、以何种旋转和速度飞出?完全无法预判!
清风站在原地,全身肌肉紧绷,精神高度集中到近乎刺痛。他放弃了一切预判,将全部心神都投入到对自身“内守基准”的维持,以及对接下来零点几秒内可能来自任何方向攻击的极限反应准备上。
来了!
没有任何征兆,一颗网球如同鬼魅般从“无间幻域”靠近底线的边缘位置骤然弹出!角度刁钻,速度奇快,带着强烈的侧旋!
完全是身体在极限压力下,结合内守心网对身体姿态的绝对控制,做出的本能反应!清风脚步猛地一蹬,身体几乎是平移出去,球拍险之又险地在球落地弹起后、轨迹将变未变的刹那,拦截成功!
砰!
回球勉强过网,质量很低。
铃木惷甚至没有移动,只是在那片“虚无”中再次挥拍。
第二球,从完全不同的另一个角度,以截然不同的旋转和速度袭来!
清风再次狼狈救起。
“30-0!”
完全被压制!只能被动挨打,依靠极限反应救球,毫无还手之力!
看台上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铃木惷这诡异而强大的“无间幻域”所震撼。这简直是不讲道理的能力,剥夺了对手最基础的感知权利。
“这就是精英区前二十的真正实力吗……”有人低声喃喃。
池田浩二脸上露出了快意的笑容,仿佛已经看到了清风惨败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