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雾像被无形的手扯开一道缝隙，三点整的梆子声刚落，凌风耳侧的监听石突然发出刺啦刺啦的电流音。
他脚步顿在巷口，左手下意识按住快递箱——箱底的敲击声不知何时停了，取而代之的是某种黏腻的震颤，像有活物在啃噬箱壁。
来了。他轻声呢喃，左眼的暗金纹路骤然亮起，瞳孔里浮起城东废弃医院的全息投影。
画面里，那个本该被炼尸门控制的替偿者正弓着背撞向水泥墙，溃烂的皮肤往下掉着脓水，原本缠绕在他脖颈的黑丝竟在血肉里翻涌，化作蛇信般的触须从他七窍钻出。
最诡异的是他的嘴，开合间重复着同一句话：还命来......还命来......尾音像生锈的齿轮，刮得人后颈发凉。
凌风摸出终端，指尖在虚拟键盘上翻飞。
社会关系图谱在视网膜投影里展开，红色标记的三个点骤然放大——那是三个月前参与围攻他的地下拳场打手，当时他们举着钢管喊送外卖的命不值钱债要找对主家。他按下确认键，将三人信息录入快递箱的预警舱，金属舱门闭合时发出嗡鸣，像是某种古老契约的封印。
阿黄！他吹了声短促的哨子。
墙角的阴影里窜出一道黄影，是那只灵智犬，嘴里叼着个铁皮箱，箱盖还沾着桥洞下的青苔。
凌风接过箱子时，阿黄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背，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它能闻见箱子里胶卷的味道，那是三日前从殡仪馆偷拍的孟六尸体被焚毁的画面。
凌风揉了揉阿黄的耳朵，抽出胶卷塞进便携式剪辑器。
屏幕蓝光映着他的脸，他快速拖动进度条，在孟六焦黑的右手特写处停顿，调出预先准备好的咒文模板。深渊回响技术需要恐惧作为共鸣，他盯着孟六焦黑的指甲，忽然笑了：死个送餐的没人管，现在......有人管了。
剪辑完成的视频被压缩进微型播放器，凌风用镊子夹起设备，植入一辆报废共享单车的车篮。
他扫过车把上的锈迹，定位系统显示这里正是三名打手的必经之路——他们总在凌晨两点去夜市吃炒粉，顺路踢翻几个垃圾桶。恐惧传播的速度......他拍了拍车座，比警笛快十倍。
次日晚八点，夜市的霓虹灯刚亮起，凌风的终端弹出红色预警。
他盯着监控画面里蹲在炒粉摊前的男人——那是三个打手中最壮的，此刻正攥着筷子浑身发抖。你说过......死个送餐的没人管......孟六嘶哑的低语从播放器里溢出，刀疤的瞳孔骤然收缩，筷子掉在地上。
凌风的拇指按在终端的因果锚点按钮上，指节泛白。
他能看见监控画面里，刀疤的皮肤下有黑色锁链在游走，和他被影勾缠过的痕迹如出一辙。现在呢？孟六的声音还在继续，刀疤突然捂住耳朵尖叫着冲向河边。
凌风按下确认键的瞬间，储存舱里的群体怨气如活物般涌进因果链，刀疤的毛孔渗出鲜血，锁链纹路爬满全身，最终一头扎进河水里，溅起的水花里飘着几缕黑丝。
消息像长了翅膀。
凌晨时分，断指案亡魂索命的传闻已经在里世界传开。
凌风蹲在老纺织厂的废墙后，听着几个游方道士的议论：那刀疤死状和断指案的外卖员一模一样......听说还有孟六的声音索命......他摸出终端，加密清单上的数字跳动着：3\/7。
你放任怨气横行，是要毁了阴阳平衡？
清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凌风抬头，看见崔无咎立在最高的钢梁上，月光照得他腰间的判官笔泛着冷光。
这位阴司使者的衣摆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目光扫过下方三具新尸时，眉峰皱成冷硬的线。
我没放任——我在收费。凌风走进月光里，终端屏幕亮起，清单上的名字后面跟着一串因果点数，每一条命，我都记账了。他指了指刀疤的尸体，七名替偿者里，三个触发了怨噬转化，他们的因果权重......他勾了勾嘴角，自动转移到初始加害者链条上了。
崔无咎的瞳孔缩了缩：你在利用影勾的规则？
是影勾先利用了我。凌风敲了敲快递箱，现在轮到我用他们的规则清账。
崔判官，你现在追的不是我......他抬头看向钢梁上的人，是在帮我收债。
子时的钟声响起时，凌风回到车库。
快递箱突然剧烈震动，箱身的Ω01铭文迸出蓝紫色电弧。
系统提示在箱盖内侧浮现：检测到大规模因果偏移，【抽象概念储存】权限恢复，新增怨念质押功能。他盯着新增的灰色进度条，当前质押额度：37%。
有意思。他摸着箱壁轻笑，忽然左眼闪过一道紫芒。
视线里的崔无咎竟多出一道虚影——一个模糊的女子轮廓，正轻轻抚摸他的手臂。
原本身后那道持朱笔的判官虚影，此刻竟分裂成了两个。
凌风眯起眼睛，掏出随身携带的《幽枢志》补遗篇，泛黄的纸页在手机光下泛着旧色。
他盯着崔无咎离去的方向，将双影的细节刻进记忆里。
原来......他低声说，你也欠着谁的命。
车库外，夜风吹动墙角的报纸，头版标题被吹得翻转：《三起离奇溺亡案，警方介入调查》。
凌风合上补遗篇，目光落在因果债章节的批注上——债若成网，连判官都难独善。
他摸了摸快递箱，里面传来夜琉璃轻敲箱壁的摩斯密码，这次是三个短点，一个长点，再三个短点——是的意思。
他笑了笑，打开终端调出崔无咎的档案。
屏幕蓝光映着他的脸，在过往因果一栏，原本空白的地方，此刻正缓缓浮现出一行血字：与青鸾女使的未结之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