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恩盯着那块比他还高的石板，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往脑袋上涌。
婚礼流程第一卷，聘礼篇。
三百七十二条细则。
他的视线有些发直，大脑处理信息的速度，第一次跟不上眼睛看到的内容。
“……？”
喉咙里像是被塞了一团熔岩棉，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他刚刚还在为自己那套“杀人诛心”的理论，成功忽悠住了老岳父而沾沾自喜。
转眼间，现实就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搞定了外部矛盾，内部矛盾直接升级成了终极审判。
“肖恩阁下，您请看！”
龙族长老埃尔德林完全没注意到肖恩已经石化的表情。
他那布满皱纹的手指，激动地在石板上划过，带起一串细微的火星。
“根据古礼第三条，‘天穹之证’，您需要献上三千颗来自无光之海的海底星辰，用以编织王后殿下的婚礼礼裙……”
“还有第七条，‘大地之基’，需要至少一百块从世界之脊剥离的泰坦龙骨，用来铺设婚床的基座……”
“哦哦，还有这个，第二十四条，‘永恒之息’！这个比较简单，只需要您在‘叹息之墙’前，收集一缕永不消散的初生晨风，作为我们公主殿下头纱的点缀……”
埃尔德林每念一条，周围的巨龙们就发出一阵善意的低吼，仿佛在为这份厚重的传统而感到自豪。
山谷里洋溢着快活的空气。
只有肖恩，感觉这空气里充满了剧毒。
海底星辰？泰坦龙骨？永不消散的晨风？
这他妈是聘礼？
这确定不是某个灭世魔王用来打造末日神器的材料清单吗？
他一个穿越前的普通社畜，别说泰坦龙骨了，连根完整的鸡骨头都凑不齐！
“爸爸！”
伊格瑞丝终于从挂在肖恩身上的状态里脱离出来，她蹦蹦跳跳地跑到奥伯隆面前，拽着他的龙须撒娇。
“聘礼是什么呀？能吃吗？”
她回头看了一眼面如死灰的肖恩，又扭回头，认真地对龙王说。
“我不要什么聘礼！肖恩就是我最好的礼物！咱们把那些都省下来，给肖恩买好多好多好吃的！”
奥伯隆那张威严的脸上，肌肉抽动了一下，似乎在极力忍着笑意。
他没有理会女儿，那双金色的龙瞳饶有兴致地锁定着肖恩，想看看这个刚刚还口若悬河的人类小子，现在要怎么应对。
与此同时，龙群的后方，一些低沉的议论声开始悄悄蔓延。
“喂，扎克，你觉得那小子刚才怎么样？居然敢放走那些人类。”一头体格稍小的青铜龙，用尾巴尖戳了戳旁边的一头壮硕黑龙。
黑龙扎克鼻孔里喷出两股热气。
“哼，妇人之仁。要是我，早就把他们烤成焦炭了。留着他们，只会给人类王国传递错误的信息，以为我们龙族好欺负。”
“你懂什么。”另一头年长的银龙缓缓睁开眼。
“我倒觉得，那小子脑子很不错。他那套说辞，叫什么……杀猪的心？说得很有道理。”
“是杀人诛心，长老。”旁边的年轻巨龙扎拉昂刚刚飞完五十圈，嗓子都快喊哑了，正好落在旁边，气喘吁吁地纠正道，“我姐夫说了，让敌人活着感受恐惧，比让他们痛快地死去要高明得多！”
他看肖恩的表情，已经从最初的嫉妒变成了毫不掩饰的崇拜。
能把龙王都说得一愣一愣的，这已经不是普通的强者了，这是智者！
黑龙扎克还想反驳，却被银龙长老打断了。
“没错。单纯的毁灭，我们已经玩了几万年了，除了让敌人越来越多，毫无用处。这个人类，带来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他的那种‘仁慈’，比我见过的任何一种武器都更锋利。”
银龙长老的话，让周围几头原本也觉得肖恩软弱的巨龙，陷入了沉思。
他们看着那个被婚礼石板逼到绝境，一脸生无可恋的青年。
这个人类，似乎真的和他们以前遇到的所有凡人，都不一样。
“陛下！”
埃尔德林长老的声音再次拔高，充满了对古礼的虔诚。
“虽然伊格瑞丝殿下心疼夫婿，但古礼不可废！这是我龙族传承的根基！”
他转向肖恩，脸上的褶子笑得更深了。
“当然，肖恩阁下，考虑到您……情况特殊，古礼也并非完全没有变通之法。比如这三百七十二条聘礼细则，如果您无法全部凑齐，也可以选择挑战‘勇者三试’来代替……”
说着，他又要去翻另一块看起来更厚、更古朴的石板。
“停！”
肖恩终于从窒息感中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再让这老头说下去，他怀疑自己会当场表演一个原地去世。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转向了从头到尾都在看戏的龙王奥伯隆。
“岳父大人。”
这一声，喊得无比真诚，无比凄惨。
“你看……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家里也没矿，您要的那些东西，我见都没见过……”
他开始卖惨。
“我这条命都是伊格瑞丝救的，现在我整个人都是她的，您看，能不能……用我抵债？”
“噗嗤。”
龙后希尔维娜终于忍不住，掩嘴笑出了声。
她走到肖恩身边，温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孩子，别听埃尔德林长老吓唬你。我龙族的传统，确实是这样，但也不是不能商量。”
奥伯隆看着这个插科打诨，脸皮厚度堪比龙鳞的小子，终于缓缓开口了。
“用你抵债？”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玩味。
“你觉得，你一个人，能比得上三百七十二条神级聘礼？”
肖恩脖子一梗，义正言辞。
“当然！那些都是死物，而我，是活的！我能给伊格瑞丝讲笑话，能陪她聊天，还能……嗯，还能帮您分忧解难，管理一下龙族与人类的外交事务，就像刚才那样。”
他开始疯狂地给自己加码。
“你想得美。”
奥伯隆哼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自我推销。
“古礼，是龙族的脸面，不能不要。”
肖恩的心，又沉了下去。
“但是……”
龙王的话锋一转。
“我龙族嫁女儿，也不是卖女儿。这些东西，更多的是一种态度，一种象征。”
他那巨大的龙爪轻轻一挥，埃尔德林长老立刻会意，恭敬地将那两块要命的石板收了起来。
整个山谷的压力，仿佛都随着石板的消失而一扫而空。
肖恩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样吧，女婿。”
奥伯隆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金色的瞳孔里闪烁着狡黠的光。
“聘礼的事，我们可以慢慢谈。不过，作为我奥伯隆的女婿，你总得拿出点像样的‘诚意’来，堵住长老们的嘴，不是吗？”
肖恩心里咯噔一下。
来了。
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开始。
“岳父大人请讲，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万死不辞！”他立刻立正站好，摆出最端正的态度。
“没那么严重。”奥伯隆似乎对他的反应很满意。
“下周，是希尔维娜的生日。”
他巨大的头颅转向一旁始终带着温和笑意的龙后。
“你，去为她准备一份生日礼物。”
这个要求听起来，简单得有些出乎意料。
肖恩愣了一下，正想满口答应。
奥伯隆接下来的话，却让他把到了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礼物，不能用任何龙族宝库里的东西，也不能花一个金币。”
龙王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商量的最终裁定。
“我要一份，独一无二的，只属于你的，能让希尔维娜真正开心的礼物。”
“只要她笑了，真心实意地笑了，聘礼的事，我帮你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