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异世之家
按照令牌上那微弱的方位指引，李渔带着小拾柒，从霜叶城错综复杂的街道中穿行，通过驿站转送点，从北境来到了温暖湿润的江宁（没错，又是江宁哦！）
越往东南方向走，周围的景象便开始悄然变化。喧闹的市集声逐渐远去，街道变得更为宽阔整洁，铺设的石板也更为规整。两侧的建筑不再是低矮破旧的泥土房或粗糙石屋，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座高墙环绕的院落，朱门铜环，门檐下偶尔还能看到一些雕刻着奇异兽纹或简单符文的装饰，透露出一种内敛的贵气。行人也稀少了许多，且大多衣着体面，步履从容，身上散发的气息也隐隐让李渔感到一些压迫感——想必是有些修为在身的兽人。
小拾柒始终沉默地跟在后面，保持着那固定的距离。但李渔能感觉到，随着环境的变化，身后那道目光中的警惕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更加锐利。这孩子对陌生的、尤其是看起来“高等”的环境，有着超乎寻常的戒备。
终于，在一条格外清静、两侧院墙高耸的街道尽头，李渔手中的令牌忽然微微发热，上面“江宸府”三个字流转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晕。
到了。
他停下脚步，看向前方。
那是一座气势恢宏的府邸。高大的门楼采用深色的某种灵木构建，庄重而古朴。两扇厚重的朱漆大门紧闭，门上镶嵌着碗口大的青铜兽首衔环，兽首栩栩如生，目光威严。门楣上方，悬挂着一块黑底金字的匾额，龙飞凤舞地书写着三个大字——江宸府。
而最关键的是，这府邸的规模…远远超出了李渔对“四合院”的认知！
这哪里是什么小院子？这分明是一座占地面积极广的中档豪宅！光是眼前这面延伸开去的、望不到头的青砖高墙，就足以说明其内部的广阔。这规模，放在他原来的世界，至少是当代领导或者古代官家才能拥有的府邸园林！
李渔站在原地，嘴巴微微张开，有些失神。
内心oS：玄星辰…这新手礼包，给的也太实在了吧？！直接送豪宅？他原本以为就是个一进一出的小院子，够两人遮风挡雨就行。
跟在他身后的拾柒，也停下了脚步。他那双冰蓝色的瞳孔，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明显的震惊之色。他仰着头，看着那高耸的门楼和巨大的匾额，小小的身体似乎僵住了。对他而言，这种地方，是他这样的“弃子”连靠近都不敢的领域。他甚至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冰蓝色的眼眸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丝本能的畏惧。
李渔察觉到他的退缩，连忙收敛了自己脸上的惊讶，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他按照玄星辰隐约传递来的信息，将手中的令牌按向大门一侧一个不起眼的、与令牌形状吻合的凹槽。
“咔哒。”
一声轻响，仿佛某种机关被触动。随即，厚重的朱漆大门无声无息地向内滑开了一道缝隙，刚好容一人通过。
“走吧，我们到家了。”李渔回头，对依旧站在原地、眼神复杂的小拾柒露出一个鼓励的笑容，然后率先迈步走了进去。
踏入府门的一瞬间，眼前的景象再次让李渔震撼了。
入门并非直接是庭院，而是一道雕刻着山水云纹的影壁，绕过影壁，视野豁然开朗。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极其宽敞的前院，青石板铺地，平整如镜。院落两侧有抄手游廊连接，廊柱朱红，檐角飞翘。院中并非空无一物，左侧植着一棵姿态苍劲的星辰古树，虽是冬季，枝叶凋零，但枝干虬结，自有一股气势；右侧则有一个小小的池塘，池水尚未完全封冻，几尾颜色艳丽的灵鱼鲮鲤在冰层下缓缓游动。
穿过前院，便是气势恢宏的主厅，飞檐斗拱，规格极高。而主厅之后，隐约可见层层叠叠的屋脊和亭台楼阁，假山流水点缀其间，回廊曲折，通向不知名的深处。这俨然是一座多进式的大型宅院，带有浓郁的中式园林风格，却又比李渔在电视上见过的那些苏州园林更加宏大，更带着一种……属于这个修仙世界的灵韵之气。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和草木清气，呼吸之间，似乎连体内的寒意都被驱散了几分。
“这…这真的是给我们住的？”李渔喃喃自语，感觉像是做梦一样。
而跟在他身后，小心翼翼跨过门槛的小拾柒，更是彻底呆住了。他站在影壁旁，冰蓝色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小嘴微张，几乎忘记了呼吸。他贫瘠的想象力，根本无法勾勒出如此华丽而广阔的“家”的景象。这与他蜷缩的那个冰冷巷角，简直是两个世界。
震惊过后，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猛地浮现在李渔脑海。
他环顾四周。
空。
太安静了。
除了他们两人的呼吸声和脚步声，再无其他声响。想象中应该有的、穿梭忙碌的仆从身影，一个也无。
李渔内心oS：救命！怎么这么大房子没有仆从！？玄星辰你搞什么鬼！给我这么大个宅子，难道要我自己打扫吗？！这得打扫到猴年马月？！
他几乎要仰天长啸。这感觉，就像中了彩票头奖，却发现奖金是一座需要自己维护的凡尔赛宫，简直是幸福的烦恼，不，是巨大的负担！
似乎感应到了他内心的哀嚎，他手中的令牌再次微微发热，一股信息流涌入他的脑海。
【府邸已设基础禁制，可自行清洁，驱散虫蚁，维持基本运转。府库位于东厢房侧殿，内有存粮、基础武器、衣物及汝所需之空间道法入门典籍。汝之空间天赋，需自行参悟，方能运用。好自为之。】
是玄星辰留下的后手信息。
李渔愣了一下，随即松了口气。有自动清洁功能？太好了！不愧是神明手段，考虑得还算周到。不然光是卫生问题就能把他逼疯。
他按照信息指引，带着依旧处于震撼和茫然中的小拾柒，穿过前院，绕过主厅，直接来到了东厢房区域。
东厢房侧殿，门上没有锁。李渔推门而入，里面是一个宽敞的房间，整齐地摆放着数个高大的木架和箱子。
他打开一个箱子，里面是码放得整整齐齐、颗粒饱满的灵谷，以及一些他不认识的、但看起来就很水灵的蔬菜瓜果。另一个箱子里则是风干的肉类和腊味，散发着诱人的香气。粮食储备足够两人吃上很长一段时间。
旁边的木架上，则摆放着几柄带鞘的长剑，寒光隐现，还有一些弓箭、短刃之类的武器，虽然看起来不算神兵利器，但质地精良，远超寻常铁匠铺的货色。
而在房间最里面的一个单独玉台上，放置着几卷颜色古朴的玉简，旁边还有一个巴掌大小、造型奇特的灰色布袋。
李渔拿起那几卷玉简，心神沉入，果然是关于空间力量运用的基础法门，名为《空玄初解》。而那个灰色布袋，信息提示，这是一个“初级储物袋”，内蕴不大的空间，可供他存放随身物品。
“还好，还好不是天崩开局！”李渔抚摸着冰凉的玉简和储物袋，心中大定。有了这些，至少生存和初步修炼的物资是不缺了。玄星辰虽然没给他直接的力量，但这些基础准备，确实堪称贴心。
他将储物袋小心收好，然后目光转向一直安静地跟在他身后、如同影子般观察着一切的小拾柒。
“饿了吧？我们先弄点吃的，然后洗个热水澡，怎么样？”李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自然。
小拾柒没有回答，但冰蓝色的眼睛看了看那些粮食和肉，又看了看李渔，微微点了点头。
接下来，李渔展现了他作为当代大学生为数不多的“生存技能”之一——烹饪。
好在大学离家远，他寒暑假偶尔会自己捣鼓点吃的，加上家里老妈耳濡目染，一些家常菜还是能应付的。厨房就在东厢房旁边，灶台锅碗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一种类似“燃气灶”的、依靠某种低级火系灵石供能的装置，使用起来颇为方便。
他淘米煮饭，洗菜切肉。虽然手法生疏，切出来的肉片厚薄不均，蔬菜也大小不一，但总算像模像样。他打算做个简单的灵谷饭，再炒个腊肉蔬菜。
小拾柒就默默地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他忙碌。那双冰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好奇。他从未见过有人这样认真地准备食物，尤其是李渔那虽然笨拙但十分专注的样子，与他记忆中那些对他非打即骂、或是漠不关心的人截然不同。
当锅里的腊肉被热油激发出的浓郁香气弥漫在整个厨房时，小拾柒不自觉地往前凑了一小步，喉咙再次轻轻滚动了一下。这香气，比刚才那俩包子要诱人太多太多了。
李渔回头看到他这小动作，心里一软，笑道：“再等一会儿，马上就好。”
饭菜上桌，是在一间小巧的饭厅里。简单的灵谷饭，一碟炒腊肉杂蔬。对于李渔来说，这手艺只能算勉强及格，但对于常年饥寒交迫、食不果腹的拾柒而言，这无疑是难以想象的美味。
他起初还有些拘谨，但在李渔的催促下，拿起筷子（李渔教了他怎么用），开始小口小口地吃，然后速度越来越快，最后几乎是风卷残云，将碗里的饭菜吃得一粒不剩，连盘子里的油汁都用米饭擦干净了。
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李渔心里酸酸的，又盛了一碗饭给他。
吃饱喝足，李渔烧了热水。府邸里有专门的浴房，还有一个巨大的、足够容纳两人的柏木浴桶。
他放好热水，试了试温度，然后对站在浴房门口有些不知所措的小拾柒说：“来，洗个热水澡，把身上的寒气都驱走。”
小拾柒看着那氤氲着热气的、干净的水，又看了看自己脏得几乎看不出原本肤色的手和脚，第一次露出了明显的犹豫和……一丝羞赧。他身上的污垢和寒冷似乎已经成为他保护色的一部分，骤然要剥离开，让他感到不安。
李渔理解他的心情，没有强求，只是温和地说：“你自己能行吗？需要我帮忙吗？”
小拾柒立刻用力摇了摇头，冰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倔强。
“那好，你自己洗，干净的衣物我放在旁边的凳子上了。”李渔指了指他刚刚从府库找来的、一套材质柔软、大小似乎能勉强适合拾柒的干净衣袍，然后体贴地退出了浴房，并带上了门。
他站在门外，能听到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脱衣声，然后是轻轻踏入水中的声音。
过了很久，久到李渔担心水温是不是凉了，准备出声询问时，浴房的门才“吱呀”一声，被从里面轻轻拉开。
一个洗得干干净净的小身影，走了出来。
热水将长久的污垢冲刷殆尽，露出了拾柒原本的肤色，是那种久不见阳光的、带着点病态的苍白。原本乱糟糟如同鸟窝的黑发，被打湿后柔顺地贴在脸颊旁，发梢还在滴着水。那对毛茸茸的虎耳，因为热气的熏蒸，透出淡淡的粉色，微微抖动着，甩落几颗小水珠。
而最让李渔心头一震的，是那双眼睛。
洗去污垢后，那双冰蓝色的瞳孔仿佛被水洗过一般，显得更加清澈、纯粹，如同两颗镶嵌在苍白小脸上的、极地寒冰打磨成的宝石。因为热水的缘故，他苍白的小脸也透出了淡淡的红晕，削弱了那份拒人千里的冰冷，多了几分属于他这个年纪应有的、柔软的稚气。
他穿着那身略显宽大的干净衣袍，袖子卷了好几道，露出纤细的手腕。他站在那里，有些不安地揪着衣角，似乎还不习惯这样干净和…温暖。
他抬起头，看向一直守在门外的李渔。
氤氲的水汽似乎还未完全从他眼中散去，那冰蓝色的眸子看向李渔时，里面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有对陌生环境的不安，有对刚刚经历的、久违的温暖沐浴的无措，但更多的，是一种几乎从未在他眼中出现过的、清晰可辨的…
感激。
虽然依旧没有说“谢谢”，但那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那坚冰般的外壳，在这一刻，似乎被热水的温度和一顿饱饭，融化了一道细微的裂缝。
李渔看着他这副模样，看着他眼中那抹清晰的感激，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和成就感。他走上前，蹲下身，用干燥的布巾轻轻擦拭着他还在滴水的头发，动作自然而轻柔。
“洗好了？舒服了吧？”他笑着说，“走，带你去看看你的房间。”
小拾柒没有躲闪，任由李渔帮他擦着头发，只是那双冰蓝色的瞳孔，一直静静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落在李渔的脸上。
窗外，江宁城的夜幕悄然降临，府邸内禁制自动亮起柔和的光晕，驱散了黑暗。
在这座宏大而空旷的江宸府中，两个孤独的灵魂，终于点亮了第一盏属于“家”的灯火。虽然前路依旧未知，虽然坚冰仅裂开一隙，但至少，这是一个充满希望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