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皇城的决心已在他心中扎根。
常生轻轻点头,转身离去。
待身影消失在门外,唐琦拍拍手道:都别发呆了,开始选案子吧。
想留在京城,就拿出你们的本事。
即便落选也无妨,外放同样能有所作为。
话音未落,众人已争先恐后围了上来。
见识过帝都的锦绣繁华,谁还愿去穷乡僻壤?
更何况京畿镇武卫的待遇早有耳闻——区区校尉的俸禄,都胜过外放的银鹰统领。
......
......
接连数日,常生都忙得无暇喘息。
南北两大镇武司的政务如潮水般涌来,加上各地递送的案牍,几乎将他淹没。
值房里,
唐琦躬身禀报:大人,清净司李大人求见。
李进忠?常生眼底掠过笑意。
辽东军械案的进展该有分晓了。
不多时,李进忠跨入门槛拱手:常大人。
今时不同往日,对方已是自己需要仰望的存在。
李进忠暗自庆幸——当年若真将这位招入清净司,恐怕自己的仕途早就到了尽头。
常生亲自斟茶:李大人见外了。
当年那份提携之恩他始终铭记,
只是官场风云变幻,这份情谊又能维系几时?
茶香氤氲间,常生开门见山:是为辽东那批 ?
李进忠怔了怔,苦笑更甚:果然瞒不过您。
此案牵涉的水......深得很哪。
京营那边查过了,线索全断。
每年淘汰的军械照例要回炉,熔炼损耗都有定数。
运往辽东的恐怕就是这笔糊涂账。
常生轻啜清茶,嘴角噙着玩味的笑:老狐狸吐不出骨头。
账目上干干净净,
倒成了桩无头公案。
李进忠揉着太阳穴,对眼前香茗视而不见:下官斗胆请教,可否另辟蹊径?
这本是清净司分内之事,
此刻却不得不来讨教了。
常生笑着摆摆手:确实没有。
并非刻意隐瞒李大人,只是目前尚未掌握有价值的线索。
能够私贩军械,还能从京营中窃取兵器,背后之人绝非等闲之辈。
这样的人行事即便称不上天衣无缝,也必定极其谨慎周密。
常生放下茶盏,眼中闪过一丝玩味:其实将京营将领尽数拿下,严刑拷问一番自然水落石出。
李进忠苦笑着摇头:常大人说笑了。
事关京营将领,牵连甚广。李大人不妨查查皇城周边的各处关卡。
京营的人动不得,不代表其他人也动不得。
顺藤摸瓜,总会有所收获。
李进忠蓦然醒悟,眼中精光一闪。
他此前一直局限在京营范围,倒是忽略了外围线索。
李进忠当即起身拱手:常大人,告辞了。
常生微微颔首。
望着李进忠远去的背影,常生嘴角泛起耐人寻味的笑意。
连清净司都束手无策,看来这次真是遇上了对手。
不过此事已与他无关。
既然宫里那位指派清净司查办,镇武卫贸然插手反倒不妥。
何况清净司也非泛泛之辈。
不多时,门外响起轻轻的敲门声。
常生重新坐回太师椅。
江玉燕提着食盒款款而入,盈盈施礼:大人。
常生随口问道:在皇城可还习惯?有什么需要尽管提。
江玉燕温婉一笑:已经很好,多谢大人关怀。
她略作迟疑,轻声道:前日太后娘娘问起过您的近况...
常生挑眉看向她,忽然笑出声来:如实禀报便是。
不必为难。
横竖江玉燕也知之不详。
倒是这份坦诚,让他颇感意外。玉燕明白。
她深深望了常生一眼,放下食盒悄然退出。
......
转眼又过数日。
奉命出勤的各地镇武卫开始陆续返程。
这些任务本就集中在北直隶周边,若一切顺利,往返无需太久。
当然,也有人不幸在任务中牺牲,这是无法避免的残酷现实。
常生只能为他们备好丰厚的抚恤金。
秘库深处,常生一路行至第八层。
伴随着厚重的石门缓缓开启,刺骨寒意倾泻而出。
盘坐在角落的龙虎山老道士忽然睁眼,目光如电。
常生脚步微滞,心中暗惊。
以他如今元神宗师的修为,竟仍对这老道心存忌惮。前辈!
老道士凝视常生,轻摇拂尘:怪哉!你周身煞气又重三分。沉吟片刻叹道:也不知是福是祸。
常生未置可否,径直走向武学典籍。
既居此位,便已身不由己。
整日沉浸在秘库中,他虽未修炼诸多武技,却将百家精要尽收眼底。
偶然在书架角落发现一部《金刚般若掌》,竟是少林失传的绝世武学。
至刚至猛的掌法与他甚是相配。
翻阅间,掌法奥义了然于胸,瞬息已达小成境界。
甫出秘库,便有镇武卫禀报:袁大人正在堂中等候。
大堂内,袁长青斟茶相邀:此番恐怕要劳你再下江南。
江南?常生挑眉。
近来公务缠身,实难抽身。江湖传闻张士诚宝藏现世江南。袁长青压低声音,陛下既要查清此事,更欲借机敲打江南士族。
茶杯轻放,常生眸光闪动:当真存在宝藏?
莫说天子心动,这番富贵连他也为之心驰神往。
(袁长青微微颔首:“这传闻多半属实。”
“当年张士诚兵败后,传闻他曾搜罗了巨额金银财宝,却始终无人寻得这批宝物。”
“近日江湖突有风声,说藏宝图就藏在苏州的一幅山水画中,引得各路豪强争相抢夺。”
“如今江湖上闹得满城风雨,以陛下的性子,断不会放过这笔财富。”
确实,那位向来见钱眼开。
再加上自己屡次向宫里进贡,换作旁人怕是也不放心,唯恐有人私吞宝藏。
常生眸光一闪,应道:“属下明白,即刻动身。”
袁长青沉声嘱咐:“江南局势复杂,务必谨慎行事。”
“江南物阜民丰,武林门派根基深厚,能人异士众多。”
“钱财最易蛊惑人心,那些亡命之徒若真红了眼,未必会顾忌你的身份。”
江湖草莽杀红了眼,岂会在意什么镇武卫?
天高皇帝远,真要闹出人命,大不了遁入海上当倭寇。
常生嘴角扬起冷笑:“就怕他们不敢动手。”
不过是一群将死之人!
待袁长青离去,常生召来唐琦下令:“调集一千镇武卫随我南下。”
“把新入选的那批人也带上。”
“正好让他们见识见识,北皇城总司的办事章程。”
不多时,千名镇武卫集结完毕。
校场之上,众将士手按佩刀肃然而立,杀气凌霄。
常生骑着辟邪兽缓辔而来,目光如电扫过阵列。
无声处听惊雷!
霎时间,肃杀之气席卷全场。
不远处的新人们目睹此景,无不震撼难言。
不知为何,胸中竟涌起难言的澎湃。
仿佛有股热血直冲顶门。
常生轻拍辟邪兽颈背,神兽纵跃如飞。
北皇城总司正门洞开!
铁骑如龙奔涌而出,蹄声震彻长街。
就在常生离城之际,一只信鸽振翅南飞。
......
数日后,
浩渺江心,巨舰破浪前行。
常生 船首,遥望烟波苍茫。
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上次乘舟南下,还是为平叛之事。
忽见远处江面波澜骤起。
一艘行船上传来阵阵喊杀之声。
江面猛然炸开,数道黑影破水而出,掀起滔天白浪。
血色在江心晕染开来。
唐琦拱手禀报:“大人,此乃长江十三水鬼,精于水下勾当,在此地也算小有名气。”
离京前他便已备齐江南各州府的密档。
常生目光一扫而过。
江湖宵小终究不值一提。
船底突然传来沉闷的凿击声。找死!”
常生眼中寒光乍现。
靴底轻叩甲板。
澎湃真元如惊雷贯入江心,整段江面仿佛被巨锤砸中。轰隆——”
数十丈高的水柱冲天而起,浑浊浪涛间浮起一团模糊血肉。升旗,加速。”
常生甩落袖上水珠。
南皇城渡口在望时,铁锚砸起丈高水花。
严觉与李宗义率镇武卫列阵岸边,应天府尹王明章领着文官们垂首而立。
那青衫儒生的官服穿在身上,倒像偷了父兄衣冠的书生。参见大人!”
王明章跪拜时腰间玉玦轻响:“下官已备好别院,请大人移步歇息。”
穿过三重仪门,待闲杂人等尽退,常生指节叩响太师椅扶手:“江南如今如何?”
李宗义上前一步,恭敬行礼:启禀大人,江南地区查获镇武卫共计一百四十八名,包括副神龙卫一名,金蛟使八名,银
据传张士诚的藏宝图在他后裔手中,但不知是否属实。
常生神色凝重道:继续追查,必须找到那张风景画。
遵命!严觉抱拳领命。
常生轻啜了口茶:应天府尹什么来路?今日一见,总觉得此人有些古怪。
严觉起身禀报:据查此人确是清官,出身世家大族。
但应天府情况特殊,他的权力被严重架空。
我们在此办案,多亏了王府尹暗中相助。
常生心下了然。
金陵城形同朝廷陪都,达官显贵云集,小小府尹确实不足为奇。
众人商议毕,各自告退。
消息如风扩散,镇武司指挥使南下的情报瞬间传遍应天府,继而席卷整个南直隶。
新政推行与镇武卫南下已令江南震动,如今指挥使亲临更是掀起轩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