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凭辽东门,绝无能力操纵如此规模的军械走私。
这般庞大的数量,若非军中流出,便是私铸而成。
无论哪种,皆是重罪。
意外之喜,倒是钓出了大鱼。
常生按刀下山,冷冷下令:“查清楚辽东门平日与何人往来。”
他定要揪出幕后之人。
……
辽东门覆灭的消息迅速传遍辽东,江湖震动。
与之同传的,还有其走私军械的罪行。
辽东江湖顿时哗然。
此地门派虽少,江湖客却多。
因盛产珍稀药材,采药人穿梭深山,更有胆大者游走建州走私牟利。
但军械走私,无人敢碰。
辽东门覆灭后,常生之名亦在暗流中扩散。
……
广宁城,李府。
李如松入院拱手:“常大人。”
常生放下茶盏:“李将军可查出眉目?”
李如松摇头:“那批军械并非出自辽东军。”
辽东军中自设有军匠所,各类军械皆有详细记录。
我已下令核查各处仓库,军械数目并无短缺。
常生目光微冷,低声道:明白了。
这些军械若非来自辽东,便只能是各卫所或京营流出。
观其规模,显然已非初次交易。
如此大批军械,各卫难以隐瞒,唯有京营才有此能力。
李如松凝视常生,沉声道:常大人,此案恐怕不易彻查。
未必。
常生冷笑,语带寒意:断了他们的财路,自然有人会跳出来。
想卖也得有人敢买。
李将军,通往土蛮的路线就托付给你们了。
李如松正色道:分内之事。
私售军械,祸及将士,令他深恶痛绝。
他又拱手道:家父即将巡视边境,特命我向常大人致歉。
常生含笑摆手:李总兵客气了。
倒是要恭贺将军又立新功。
李如松率部突袭察哈尔,虽未直抵王庭,却逼得大汗仓皇逃窜,毙敌千余。
此役过后,察哈尔在草原上的威望必将大减。
李如松谦逊道:全凭侥幸。
二人叙谈片刻,李如松告辞离去。
辽东重将,不能久留广宁城。
待其离去,一人入内跪拜:尼堪外兰拜见大人。
常生轻啜清茶,沉默良久。该恭喜你了,建州左卫的新主人。
尼堪外兰惶恐道:下官不敢。
若无大人提携,焉有今日。
常生垂目审视:诛杀那么多人,你可心怀怨恨?
尼堪外兰连连叩首:大人明鉴!逆者当诛,死有余辜!
两人目光相接。
常生略一颔首:即日起,在建州贩卖军械者全部扣押,抗命者格杀勿论。
另,四部疆域辽阔,你一人难掌,可分些地盘给你的盟友。
当一个人的力量达到顶峰时,野心便随之而生。
即便此刻他在你面前表现得无比谦卑。遵命。
尼堪外兰谨慎地应答着。
与过去相比,能掌控现有领地已让他心满意足。
整个建州左卫如今尽在他掌握之中。
那个心头大患努尔哈赤也终于被彻底清除。
但比起做部落首领,他更渴望在大苍谋得一官半职。
常生随意摆了摆手。
尼堪外兰立即恭敬起身:小人告退。
柴志此时从门外快步走入,低声道:大人,各派代表都已到齐。
常生放下茶杯,起身说道:去会会他们。
离开李府后,他们来到城中酒楼。
刚踏入包厢,众人便纷纷起立行礼。参见常大人。
每个人的姿态都显得格外卑微。
事实上,在赴约前他们曾犹豫不决。
近来风声四起,传言建州三卫的首领们被一网打尽。
加之辽东门覆灭的消息,更让他们心生顾虑。
但若不来赴约又恐落下把柄,只得硬着头皮前来。
有人甚至提前安排好了身后事。
常生径直走向主位坐下,冷声道:都坐。
今日召集各位只为一事。
辽东门私自贩卖军械,令本官极为不满,希望类似事件不再发生。
诸位都是明白人,想必听说过本官的作风。
让本官不痛快的人,只有一个下场。
平淡的话语中透出毫不掩饰的嚣张气焰。
在座众人闻言皆是脸色骤变。
常生却视若无睹,继续道:这世上想取本官性命之人不计其数。
可结果如何?
本官依旧安然无恙,而他们都成了乱葬岗野狗的盘中餐。
若有人不信邪,尽管试试。
看本官这把断魂刀,能否斩下你们的首级。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每一个人,语气平静却不容抗拒:
即日起,各门派必须封锁辽东所有商路,发现运送军械者立即押送辽东军营。
“各派每月须上交十颗女真武士的头颅。”
“若数目不足......”
常生眼中寒光一闪,冷声道:“便拿你们的项上人头来抵!”
厅内骤然陷入死寂。
众人神色阴晴不定。
他们身为江湖门派,并非朝廷镇武卫,为何要蹚这浑水?
虽说镇武卫权势滔天乃天子亲军,但这手也伸得太长了。
辽东之地,何时轮到他们作威作福?
众人心头涌起不满。
一名掌门抱拳道:“常大人,此举未免太过狠辣......”
“嗯?”
“你有意见?”
常生猛然转身,铁掌如电,一把扣住那人头颅狠狠砸向桌案。
轰然巨响中,实木桌案四分五裂。
这骤然的发难令众人肝胆俱颤——方才竟无人看清常生如何出手。
砰砰砰!
常生揪着那人连续重砸地面,鲜血很快染红了青砖。真当自己算个人物?”
“只要本官在世一日,你们就得乖乖当缩头乌龟。”
“王八命长,全因懂得何时缩颈!”
他接过帕子擦拭手掌,随手丢弃:“本官在建州 过万,不介意再添几条亡魂!”
“狠辣?”
“世间好人不死,恶人也不死,死的都是蠢货!”
“就像你这等废物!”
“女真屠戮我大苍子民时,怎不见你们说半句狠辣?”
冰冷目光扫过众人:“需要本官再说第二遍么?”
众人悚然。属下遵命!”
一名帮主慌忙应声。
其余人等纷纷躬身称是。
这时有位掌门奉上锦盒:“大人,些许心意,还望笑纳。”
常生斜睨道:“捡来的?”
“啊?”
献礼者一愣,随即会意:“正是...正是拾获之物。”
身后柴志默契接过,肃然道:“本官自会寻访失主。”
见状,数位掌门相继呈上早已备妥的厚礼。
此刻那些未曾备礼的门派众人却愣住了。
眼前的场景让他们措手不及。
在他们看来,给镇武司指挥使送礼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谁知这位指挥使竟坦然收下。
众人心中不由暗骂起来。
骂的不是常生,而是那些带着礼物前来的同行之人。
常生转身向外走去,语气平淡:“给他们上菜。”
见他离去,众人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上菜?
这种时候谁还有心思用饭。
他们真怕这位指挥使突然发难,大开杀戒。
方才那一瞬的压迫感实在太过骇人。
无霜门门主看向几人,苦笑一声:“几位,这事做得不够仗义啊!”
话里阴阳怪气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送礼的几人互相对视一眼,其中一人摇头道:“寒兄,我们也没料到你们会两手空空而来。”
虽然此行本就抱着必死之心,但基本的准备还是不能少的。
江湖不止是刀光剑影,更是人情世故。
两日后,常生率领一众镇武卫动身返程。
辽东之事已了,心中的遗憾总算得以弥补。
对他而言,能做的也只是尽人事,听天命。
不过经此一役,建州三卫女真各部短期内定难恢复元气。
青壮损失惨重,新一代若要成长,至少还需数十年光阴。
而三卫与海西女真连年争斗,注定无法休养生息。
广宁城外,李如梅拱手道:“常大人见谅,家父与长兄军务缠身,不便前来相送。”
“这是一部合击战法,多人配合可发挥极强威力。”
“最少十人成阵,最多可万人结队。”
“家父命我将此赠予常大人。”
常生眼中闪过一丝喜色。
他正愁如何提升镇武卫的战力,这合击之法来得正是时候。
随即笑道:“多谢李将军。”
李如梅亦笑着拱手:“恭候常大人下次再临辽东。”
“一定!”
常生含笑回应,轻拍辟邪,一人一兽转眼消失在漫天飞雪之中。
身后,镇武卫众骑策马疾驰。
呼啸的风雪很快掩去了他们的踪迹。
李如梅转身看向身后,轻声道:“出来吧,他们已经离开了。”
树影下,李依兰撑着纸伞缓步走出,眼神平静地望向远方。
李如梅见状叹了口气:“依兰,放下吧,你们本就不是一路人。”
那人身上戾气太重,杀孽深重。
他虽敬重对方,但作为依兰的良配确实不妥。
更关键的是镇武卫这个身份太过敏感。
李依兰忽然轻笑出声:“五叔,您多虑了。”
李如梅深深看了她一眼,没再言语。
这段缘分注定无果。
若李氏与镇武卫结亲,恐怕那位就要起疑心了。
到那时,无论是他们还是常生,都难逃厄运。
......
......
经过连日奔波,众人终于回到皇城。
刚踏入北城总司衙门,便看见袁长青已在院中等候。袁大人!
袁长青转身露出微笑:回来了?辽东之行可有收获?
常生将断魂刀放在案几上,摇头道:累得很。
辽东苦寒之地,终究不比皇城舒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