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创园区西北角的旧办公楼刚改造成“实干者展厅”,林悦正带着技术部的年轻人整理当年的研发资料,玻璃展柜里的老式数据采集器还沾着安徽乡镇医院的泥土——那是她七年前蹲点时用的设备。当保安领着李建国进来时,她手里正捏着一本泛黄的台账,封面上“林悦 2018年基层设备记录”的字迹,被当年的雨水浸得有些模糊。
李建国的样子比上次在会客厅更狼狈,旧西装的肘部磨出了洞,裤脚沾着泥点,显然是从火车站直接赶过来的——他刚从云南卧底回来,配合经侦捣毁了最后一个造假窝点,却接到老家传来的消息:鼎盛医疗的破产清算中,查出他当年挪用供应商货款填补空壳公司的漏洞,涉及金额80万,经侦部门准备以“职务侵占罪”追加起诉,要是坐实,缓刑会直接改实刑。
“林总……”他刚开口,声音就破了音,目光扫过展柜里的旧设备,突然定在一台老式b超机上——那是当年他抢了林悦的项目后,用翻新机冒充新机卖给阜阳医院的同款,后来被林悦查出问题,亲自带队上门更换的。“这台机器……”他的手指隔着玻璃颤抖,“当年是我让张磊把翻新机的序列号改了,骗医院说是原厂新机,您发现后,自己垫钱买了十台新机换了,还没让我出一分钱……”
林悦没说话,翻开手里的台账,指着其中一页:“2018年10月17日,阜阳颍上县医院,b超机故障导致误诊,孕妇差点流产。那天你在董事会上夸夸其谈,说‘华创设备零故障’,我拿着医院的诊断报告找你,你说‘小题大做,基层医生操作不当’,转头就把我调去了仓库。”
“我不是人!”李建国突然抬手扇了自己一耳光,声音响亮得让展厅里的年轻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我当年知道那批机器是翻新的,张磊说‘每台能赚20万’,我就动心了。您垫钱换机器的事,我后来才知道,可我那时候被钱蒙了眼,居然还跟王坤说‘林悦就是个冤大头,活该被欺负’。”他蹲在地上,双手抓着头发,指缝里渗出白发,“现在供应商天天堵我老家的门,我老婆带着孩子躲在亲戚家,我要是进去了,她们娘俩就真活不下去了……”
林悦放下台账,走到他身边,指着展柜里另一本厚厚的文件——那是当年“智慧医疗数据平台”的原始研发报告,扉页上有张教授的签名,还有林悦手写的需求分析:“基层医生需要的是一键生成诊断建议,不是复杂的参数调整。”“你当年把这份报告改了名字,删掉我的署名,在董事会上说是你带领团队做的。”她的声音很轻,却像锤子一样砸在李建国心上,“你知道张教授那天怎么跟我说的吗?他说‘悦如,技术抢不走,良心也抢不走’。”
这句话彻底击溃了李建国的防线,他猛地站起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膝盖砸在水泥地上发出闷响:“我忏悔!林总,我今天是来彻底忏悔的!”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是一叠泛黄的单据,“这是当年我收供应商回扣的凭证,一共12笔,合计150万;这是我伪造的项目支出报表,虚增了300万研发费用,钱都被我投进了空壳公司;还有这个……”他拿出一个U盘,“是我和王坤的通话录音,他让我散布您‘泄露商业机密’的谣言,说‘搞垮林悦,华创就是我们的’。”
展厅里的年轻人都看呆了,他们只知道林总当年经历过危机,却不知道细节如此惊心动魄。陈默正好进来送文件,看到这一幕,皱了皱眉——他当年是仓库管理员,亲眼见过林悦抱着这台b超机的检测报告,在仓库门口哭了一整晚,却第二天一早照样整理设备台账。
“起来说话。”林悦的语气依旧平静,却弯腰扶起了他,“下跪解决不了问题,忏悔也不是靠眼泪。你今天把这些东西带来,是想让我帮你求情,还是想真的弥补过错?”
李建国抹了把脸,鼻涕眼泪混在一起,狼狈得像个孩子:“我想弥补!林总,我知道错了,我不想再投机取巧了。经侦的刘队说,要是能证明我是被胁迫的,还有重大立功表现,追加起诉可以撤掉。我在云南卧底时,摸到了一个更大的造假网络,他们不仅做医疗设备,还伪造药品批号,涉及十几个省,我手里有他们的出货单和联系人名单,就是……”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他们的保护伞是省药监局的人,我一个人斗不过,需要华创的名义帮我递材料,不然我可能没机会作证就被他们报复了。”
林悦接过U盘,插进旁边的电脑,里面的录音清晰地记录着王坤的威胁:“老李,你要是不帮我散布谣言,你女儿升学的事别想成,还有你收回扣的证据,我随时能交给经侦。”她又翻了翻那些单据,每一张都有李建国的签名,还有当年供应商的盖章,证据链完整。
“你知道这些证据交出去,王坤的刑期会加多少年吗?”林悦问。“至少五年。”李建国点头,“他当年把我拉下水,现在也该还债了。我更想的是,把那个造假网络端了,不然不知道还有多少患者要受害。我在云南看到那些孩子因为假疫苗差点瘫痪,夜里都睡不着觉,这都是我当年造的孽——要是我当年不帮着卖翻新机,可能就不会有这么多人敢铤而走险。”
这时,张教授的电话打了进来,语气急促:“悦如,李建国在云南的事你知道吗?他为了查造假窝点,假装成采购商混进去,被对方识破了,挨了一顿打,还被威胁‘再多管闲事就废了他’。医疗队的张队长说,他现在晚上都不敢一个人出门,却还在帮着整理证据。”
林悦把手机开了免提,让李建国能听到:“张教授,他现在在我这儿,带来了造假网络的证据。”“那就好!”张教授的声音松了口气,“这孩子是真的悔改了,上次文山州的设备验收,他为了帮医生抢时间,连续工作三十六个小时,累得在机房里睡着了。悦如,给他个机会,他知道错了,也愿意用命去补。”
李建国的眼泪又涌了上来,这次是羞愧和感动。他想起在云南挨打的那天,对方拿着铁棍问他“还敢不敢查”,他咬着牙说“只要我没死,就会把你们都送进去”——那一刻他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那些因为假设备耽误治疗的患者,也是为了当年被他伤害的林悦。
“我可以帮你,但不是以‘放过你’的名义,是以‘实干者联盟’的名义。”林悦关掉免提,认真地看着他,“第一,你把造假网络的所有证据整理成正式报告,由华创的法务部审核后,联合实干者联盟的二十家企业一起提交给国家药监局,这样你的安全有保障,证据也更有分量;第二,你以‘前医疗设备从业者’的身份,参与联盟的‘打假宣讲团’,去基层医院讲你当年的过错和鉴别造假的方法,用你的经历警示行业;第三,鼎盛医疗的破产债务,我可以帮你联系公益法律援助,申请债务重组,优先偿还患者和基层供应商的欠款,那些投机商的高利贷,让法律去判决。”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展柜里的旧设备:“但我有个条件,你不能再提‘放过你和公司’的话。鼎盛医疗是因为你的投机倒台的,该承担的责任必须承担;你个人的过错,要靠自己的行动弥补,不是靠我的求情。经侦那边,我会把你的立功材料和悔改表现提交上去,但最终判决,要看法律,也看你的后续行动。”
“我答应!我全都答应!”李建国用力点头,眼泪砸在地上,“林总,您放心,我要是再敢动一点歪心思,我自己跳进黄浦江!”他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这是我卧底时,对方给我的‘好处费’,50万,我一分没动,现在交给联盟做公益基金,给云南的孩子买医疗设备。”
陈默接过银行卡,查了下余额,对林悦点头:“是真的,刚存进去没几天。”林悦让他交给公益基金会的会计,转头对李建国说:“明天早上九点,法务部会和你对接证据整理,下午联盟的打假宣讲团出发去河南,你跟着一起去,第一站是阜阳——当年你卖翻新机的地方,你去给那里的医生和患者道歉。”
“我去!”李建国毫不犹豫,“就算他们打我骂我,我也认!”他的目光又落在展柜里的旧台账上,“林总,当年您在仓库整理的设备台账,我后来偷偷复印了一份,一直带在身边。”他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份复印件,纸页都快磨破了,“我每次投机取巧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可那时候总觉得‘再赚一笔就收手’,直到彻底垮了才明白,您当年的‘认死理’,才是真的聪明。”
林悦接过复印件,上面有她当年的批注:“这台设备螺丝松动,需要更换;那台探头老化,建议报废。”每一条都写得清清楚楚,旁边还有她画的简易维修示意图。“基层工作容不得半点马虎,设备是救人的,不是赚钱的工具。”她把复印件放进展柜,“这个我留下,作为展厅的一部分,告诉所有人,投机取巧终会翻车,只有实干才能长久。”
当天下午,李建国就跟着打假宣讲团去了阜阳。当他站在颍上县医院的会议室里,面对当年被他欺骗的院长和医生,深深鞠了一躬:“我是李建国,当年卖给你们翻新b超机的人。我今天来,不是为了求原谅,是为了道歉,也是为了告诉大家,怎么鉴别假设备,别再有人像我当年一样,用患者的生命换钱。”
会议室里一片安静,当年差点因为误诊流产的孕妇家属,现在是医院的护工,她站起来说:“李总,当年我恨你,我老婆差点没了命。但我知道,你这半年在云南做的事,电视上都播了,你帮着抓造假的,帮着修设备——人都会犯错,只要真能改,就还有救。”
这句话让李建国泣不成声,他当场演示了怎么用手机App鉴别翻新机,怎么看设备的出厂编码,怎么检测探头的灵敏度,把自己这些年总结的“土方法”全教了出来。会后,院长握着他的手说:“李总,林总说你变了,我现在信了。以后我们医院的设备验收,还请你多帮忙。”
消息传到华创时,林悦正在和国家药监局的人开会。对方拿着李建国整理的造假网络证据,赞不绝口:“这些线索太关键了,我们已经联合公安部成立了专项小组,下周一就开始收网。林总,你们实干者联盟做的这件事,比捐多少设备都有意义。”
会议结束后,她收到了李念发来的视频。视频里,李念正在给云南的孩子做体检,旁边的李建国穿着志愿者马甲,正在调试设备,脸上沾着油污,却笑得很踏实。“林总,我爸爸说他现在每天都睡得很香,因为知道自己在做对的事。”李念的声音带着笑意,“他还说,等打假结束,就留在云南,和我一起为基层医疗做事。”
林悦把视频转发到实干者联盟的群里,华信张总回复:“浪子回头金不换,李建国的转变,是联盟最好的名片。”欧联安娜总发来一个点赞的表情包:“我们欧洲的合作伙伴看到李总的故事,都很佩服你们的包容,说要和联盟一起推广打假经验。”
晚上,张教授来到林悦的办公室,手里拿着一份《医疗设备行业自律公约》:“这是我和李建国一起写的,里面有他总结的造假鉴别标准,还有联盟的准入门槛。他说,要从根上杜绝投机取巧,让每个做医疗设备的人都记住,良心比钱重要。”
林悦翻开公约,最后一页的签名处,李建国的名字写得工工整整,旁边还有一行小字:“以余生践行实干,弥补过往过错。”她抬头看向窗外,华创大楼的灯光与远处的公益基金会大楼交相辉映,那里存放着李建国捐的50万,即将变成云南孩子的医疗设备。
“张教授,您说的对,”林悦笑着说,“真正的忏悔,不是眼泪,是行动。李建国的迟来忏悔,虽然晚了七年,但只要他能一直走在实干的路上,就不算太晚。”
一周后,公安部的专项行动取得重大突破,造假网络的48名核心成员全部落网,包括省药监局的保护伞。李建国作为关键证人,出庭作证时,面对被告席上张磊的威胁眼神,他没有丝毫退缩,清晰地陈述了对方的犯罪事实。经侦部门最终决定,鉴于他的重大立功表现和悔改态度,不再追加起诉,维持原缓刑判决。
拿到不予起诉决定书的那天,李建国没有去庆祝,而是带着李念去了苏婉研究院。他在苏婉的铜像前鞠了三个躬:“苏院长,我当年对不起您的嘱托,现在我终于知道,医疗行业的底线是什么了。我会用剩下的日子,守护好您和林总坚持的事业。”
李念扶着他的胳膊,笑着说:“爸爸,张队长说,我们下个月要去西藏的偏远地区,那里的孩子更需要我们。林总已经给我们寄了新的设备检测仪器,还说要亲自来看我们。”
而此时的林悦,正在华创的“实干者展厅”里,给新来的员工们讲故事。她指着展柜里的旧台账和李建国的忏悔证据,说:“这个展厅里的每一件东西,都在告诉我们一个道理:过错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悔改的勇气;投机或许能得意一时,但只有实干,才能让人生立得住脚。李建国的故事不是结束,是提醒我们每一个人,守住初心,才能走得更远。”
展厅里的年轻人认真地听着,有人举起手问:“林总,您真的不恨李总吗?他当年那么伤害您。”林悦笑着摇头:“恨过,但恨不能解决问题。让一个走偏的人回头,让一个行业变得更干净,比报复更有价值。这就是实干者联盟的意义——不是打败对手,是带着更多人一起,做对的事。”
深夜,林悦收到了李建国从西藏发来的照片。照片里,雪山脚下的卫生院里,李建国正在给当地医生演示设备检测,李念在旁边给孩子量体温,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温暖而明亮。配文是:“林总,谢谢您给我重新做人的机会,我终于明白,‘放过’不是别人的恩赐,是自己用实干挣来的。”
林悦回复:“路还长,继续走。”她关掉手机,走到阳台上,看着华创园区的灯火。她知道,李建国的迟来忏悔,只是实干者联盟成长路上的一个缩影。未来还会有更多的挑战,更多走偏的人,但只要守住“包容悔改、实干为本”的初心,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进来,用技术温暖人心,用行动弥补过错,让医疗行业的天空,越来越干净。
第二天一早,华创联合实干者联盟发布了《医疗设备行业打假白皮书》,里面收录了李建国提供的所有鉴别方法和造假线索,免费向全国基层医院开放。白皮书发布仅一天,就有上千家医院发来咨询,还有不少曾经的投机者联系联盟,说要“洗心革面,加入实干队伍”。
林悦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看着不断刷新的合作意向名单,脸上露出了从容的笑容。她知道,迟来的忏悔或许无法抹去过去的过错,但只要能转化为实干的动力,就能成为照亮未来的光芒。而华创的故事,也会在这样的光芒中,继续书写下去——用包容接纳悔改,用实干创造价值,让每一个愿意回头的人,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实干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