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别处的空气像凝了冰,陈默指尖捏着的情报简报已被冷汗浸得发皱。
纸上“华东秘密交通线”六个字刺得人眼疼——军统截获的这份加密电报里,清晰标注着“人员流动频次、途经站点、接头暗号”,而这条从上海经苏州、南京至延安的线路,正是组织用了三年才搭建起来的“生命线”,仅上个月就输送了20多名干部和三批紧缺药品。
“陈处长,戴老板让您立刻去总部开会!”
于副官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急促,“毛人凤已经带着行动科的人过去了,说是要‘三天内摸清交通线脉络,一周内实施抓捕’。”
陈默猛地抬头,视线扫过桌上的科室人员排班表——今天是赵峰和孙茜轮值,两人表面上是中立派。
经过一段时间相处,陈默才知道都是戴笠安插的“眼线”,自打清洗后,甄别处的人员进出都要登记,连传递文件都得双人核对。
他深吸一口气,将情报简报锁进抽屉,钥匙塞进贴身衣袋,快步走出办公室——必须尽快把消息传给苏晴,可眼下监管严密,连单独说话的机会都难找。
总部会议室里,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戴笠坐在主位上,手里攥着那份截获的电报,脸色铁青:
“这条交通线藏得够深!三年了,居然没人发现!陈默,你负责分析人员流动规律,把途经的每一个站点、可能的接头地点都标出来;毛人凤,你带行动科盯着上海、苏州两个中转站,一旦发现可疑人员,立刻监控!”
陈默接过戴笠递来的交通线草图,指尖划过“上海闸北书店—苏州码头茶馆—南京夫子庙客栈”的标注,心脏骤然收紧——这些站点都是组织的核心联络点,每个接头人都是经过严格筛选的同志,一旦被抓,整条线路就会彻底瘫痪。
“老板,这条线路人员流动复杂,既有商贩、学生,还有普通百姓,很难快速甄别。”
陈默故意放慢语速,试图为传递消息争取时间,“我需要三天时间,先梳理截获的电报内容,对比近半年的人员出入境记录,才能找出规律。”
毛人凤立刻开口反驳:“三天太长!万一消息泄露,让共党毁了交通线,谁担得起责任?我看两天就够!”
他眼神阴鸷地盯着陈默,显然想借此机会抢功,顺便打压甄别处。
戴笠皱了皱眉,最终拍板:“就按陈默说的,给三天时间!但必须日夜加班,每天汇报进展,不准出任何差错!”
散会后,陈默快步走出总部,后背已惊出一层冷汗。
毛人凤的步步紧逼、戴笠的严令、科室的严密监管,像三张网将他困在中间——他必须在三天内找到机会联系苏晴,可怎么才能避开赵峰和孙茜的监视?
回到甄别处,陈默故意把赵峰和孙茜叫到身边,将一摞人员出入境记录推到桌上:“戴老板下令,三天内分析出交通线人员流动规律。赵峰,你负责整理上海、苏州的人员记录,重点标记频繁往返的商贩;孙茜,你核对南京至延安的火车、汽车票根,找出重复购票的人员。”
两人立刻埋头工作,办公室里只剩下翻找纸张的沙沙声。
陈默坐在桌前,假装整理电报,眼角却在留意两人的动向——赵峰专注于记录,孙茜时不时抬头核对数据,暂时没人注意他。
他悄悄从衣袋里摸出一张小纸条,快速写下“华东线危,速传组织:断联三日,弃苏州站”,折成极小的方块,塞进钢笔笔帽里。
接下来的一整天,陈默都在“忙碌”中寻找机会。
他一会儿以“核对数据”为由走到赵峰身边,一会儿以“取文件”为由走进档案柜旁的小隔间,可赵峰和孙茜始终保持着警惕,连他去厕所都要问一句“陈处长要不要帮忙拿文件”。
傍晚时分,苏晴按惯例来甄别处送整理好的书店情报——这是她每天的固定工作,赵峰和孙茜早已习以为常。
陈默眼睛一亮,故意提高声音:“苏晴,把书店的日特动向报告给我,戴老板要了解近期重庆的日特活动。”
苏晴快步走到桌前,递过报告。
陈默接过报告,假装翻看,手指却悄悄将钢笔递过去:“这支笔没墨了,你帮我去楼下文具店换一支,要之前那种蓝黑墨水的。”他语气自然,眼神却带着急切的暗示。
苏晴心里一动,接过钢笔,指尖触到笔帽里的纸条,立刻明白过来。
她笑着点头:“好的陈处长,我马上就去。”
转身时,她故意将报告掉在地上,弯腰捡拾的瞬间,快速将笔帽里的纸条塞进袖口,然后拿着钢笔走出办公室。
赵峰抬头看了一眼,随口问:“苏晴同志天天来送报告,辛苦啊。”
陈默笑着摆手:“都是为了工作,她整理的情报详细,戴老板很满意。”孙茜也附和道:“苏晴同志做事踏实,比情报科那些人靠谱多了。”
陈默心里松了口气,表面却依旧专注于分析数据。
他知道,苏晴拿到纸条后,会立刻去书店找沈兰,通过书店的暗格将消息传给组织——虽然只能提醒“断联三日,弃苏州站”,但至少能让组织提前做好准备,避免更大的损失。
可没过多久,毛人凤突然带着两名行动处的人走进甄别处。
他扫了一眼桌上的记录,语气不善:“陈处长,分析得怎么样了?我听说你让苏晴去买钢笔,这个时候还有心思管这些小事?”
陈默心里一紧,随即镇定下来:“毛老板,苏晴是去送戴老板要的日特动向报告,顺便帮我换支笔——没有笔,怎么记录分析结果?”
他拿起桌上的空白纸张,“不信你看,我这还有一堆数据没记录,总不能用铅笔写吧?”
毛人凤接过纸张,翻了翻,没找到破绽,只好冷哼一声:“别耽误正事!明天我要看到初步的人员流动规律,要是交不出来,别怪我在戴老板面前说你办事不力!”
说完,带着人扬长而去。
等毛人凤走后,陈默才发现手心全是汗。
刚才太险了,要是毛人凤多问一句苏晴的去向,或者检查钢笔,后果不堪设想。
他看向窗外,天色已暗,苏晴应该已经把消息传给沈兰了,可组织能不能及时收到?苏州站的同志能不能安全撤离?这些问题像石头一样压在他心上。
晚上加班时,赵峰和孙茜渐渐疲惫,时不时打哈欠。
陈默趁机提出:“你们先回去休息吧,明天早点来换我。这些数据我再梳理一遍,争取明天给戴老板一个满意的答复。”
赵峰和孙茜求之不得,收拾东西很快就走了。办公室里只剩下陈默一人,他立刻锁上门,从抽屉里拿出交通线草图,用红笔圈出“苏州码头茶馆”。
这是离重庆最远的站点,也是最容易被毛人凤盯上的地方,弃掉这个站,能暂时打乱军统的部署,为组织转移争取时间。
他又在草图上标注“上海闸北书店、南京夫子庙客栈加强警戒”,这些是交通线的核心站点,一旦被端,整条线路就会断联。做完这些,他将草图锁回抽屉,心里却依旧焦虑——仅凭一张纸条,组织能不能完全理解他的意思?毛人凤会不会提前行动?
第二天一早,苏晴来送钢笔,悄悄对陈默说:“消息已经传给沈兰了,她会通过书店的暗格转给组织。另外,沈兰说,最近有日军特务在南京夫子庙附近活动,可能也在盯这条交通线。”
陈默心里一沉——日军也盯上了这条线路,情况更危急了。
他快速写下“日军盯南京站,速转组织:双弃苏、宁,保上海”,塞进钢笔笔帽,递给苏晴:“让沈兰尽快传递,别耽误了。”
苏晴接过钢笔,快步离开。陈默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满是祈祷——希望组织能尽快收到消息,希望苏、宁两站的同志能安全撤离,希望这条用无数同志鲜血搭建的交通线,能保住最后一丝希望。
接下来的两天,陈默故意放慢分析进度,每天只向戴笠汇报“上海、苏州人员流动频繁,需进一步核对”,以此拖延时间。毛人凤催了好几次,都被他以“数据不准确会误导抓捕”挡了回去。
第三天下午,陈默终于向戴笠提交了初步的人员流动规律报告——他故意将苏州站的人员记录标为“数据缺失,需补充调研”,将南京站的接头时间标错了两个小时,为组织转移争取了最后的时间。
戴笠看着报告,点头说:“好,那就先从上海站入手!毛人凤,你带行动科去上海,盯着闸北书店,一旦发现可疑人员,立刻抓捕!”
陈默心里松了口气——上海站的同志应该已经收到消息,做好了准备。
可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军统的抓捕行动已经开始,华东秘密交通线的危机,还远远没有结束。
回到甄别处,陈默站在窗前,看着街上往来的行人,心里满是沉重。
他不知道苏、宁两站的同志有没有安全撤离,不知道上海站能不能躲过军统的抓捕,不知道这条交通线还能不能保住。
但他知道,自己必须坚持下去,就算冒着被发现的风险,也要尽最大努力,保护好组织的“生命线”。
陈默拿起桌上的钢笔,轻轻抚摸着笔帽——这里面藏着的,不仅是纸条,更是无数同志的生命和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