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的初冬总带着几分湿冷,日情报甄别处的炭盆燃着微弱的火光,将陈默手里的情报映得暖黄。
他刚在“南岸日特据点排查结果”上签完字,门就被轻轻敲响,柳媚抱着一摞文件走进来,藏青制服领口别着枚崭新的铜质徽章——那是戴老板上周为表彰她清剿日特的功劳,特意颁发的“军统新锐奖章”。
“哥,这是行动一科刚汇总的江北片区情报,你看看有没有遗漏。”
她把文件放在桌上,语气自然得像是在自家院子里说话,手指却不自觉地摸了摸领口的徽章,眼底藏着几分小得意。
自从两人认了兄妹,柳媚在他面前少了往日的拘谨,多了几分孩子气的鲜活,连汇报工作都带着股轻松劲儿。
陈默拿起文件,指尖划过“江北纺织厂可疑信号”的标注,抬头看向她:“纺织厂的信号监测了几天?有没有锁定具体位置?”
“3天了,信号总在凌晨两点左右出现,每次只持续五分钟,监听组还没来得及定位就消失了。”
柳媚拉过一把椅子坐下,顺手从炭盆边拿起烤得温热的橘子,剥了一瓣递给他,“我猜是日特的移动电台,专门挑深夜传递情报,防得就是我们监听。”
陈默接过橘子,甜意在舌尖散开,心里也泛起暖意。
这两个月,两人的协作彻底回归到了正轨.
上班时按流程对接情报、部署行动,语气严肃认真,十足的上下级模样。
私下里她喊他“哥”,他偶尔会应一声,有时她会带些点心来,他也会留她喝杯热茶,像真正的兄妹一样闲聊几句。
“让监听组加派人手,凌晨一点就到位,重点盯着纺织厂周边的小巷子。”
陈默在文件上圈出重点,语气沉稳,“另外,你安排两个小队,伪装成巡逻队在附近蹲守,一旦锁定信号,立刻突袭,别给日特转移的机会。”
“好嘞!我这就去安排!”
柳媚接过文件,起身就要走,走到门口又回头,晃了晃手里的橘子,笑着说,“晚上我带点糖炒栗子来,西街张记的,可甜了!”
陈默点点头,看着她轻快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苏晴从里间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份加密电报,语气带着几分感慨:“柳媚现在对你是真信任,行动科的核心情报,连毛人凤安插的眼线都没机会碰,全直接给你送过来了。”
“她认我这个哥,自然会信我。”
陈默接过电报,指尖快速划过电文.
地下组织传来消息,军统近期要对上清寺的地下交通站进行突袭,多亏柳媚提前透露了行动时间和路线,交通站已经安全转移。
这两个月,类似的“预警”已经有3次。
柳媚像是摸准了他的心思,每次行动科接到毛人凤的秘密指令,或是戴笠要部署针对地下党的行动,她都会借着对接工作的机会,不动声色地把消息透露给他。
有时是“毛副局长让我们重点排查上清寺一带”,有时是“戴老板说下周三要搞突击检查”,看似平常的工作汇报,却藏着关键的预警信息。
“这次又多亏了她,交通站的同志才能及时转移。”苏晴语气里满是庆幸,“要是没有她透消息,后果不堪设想。”
陈默点点头,眼神却带着几分审慎:“她做得越好,我们越要小心。毛人凤那边还在盯着,不能让她因为帮我们,被抓住把柄。”
他顿了顿,在电报上写下“已收到,继续保持警惕”,递给苏晴,“你回复组织,让他们近期减少在江北、上清寺一带的活动,毛人凤肯定还会安排突袭。”
“明白。”苏晴接过电报,转身去加密发送。
办公室里只剩下炭盆燃烧的细微声响,陈默看着桌上柳媚刚送来的情报,心里一阵复杂——柳媚的信任和帮助,确实为组织避开了多次危机,可他始终不敢完全放下心防。
他想起上周戴老板的谈话——戴笠拍着他的肩膀说“你和柳媚配合得很好,行动科的效率比以前高了不少”,语气里满是赞许。
显然,戴笠已经默认了他们“兄妹加战友”的关系,甚至觉得他能“管好”柳媚,这让他在戴笠派系里的地位更稳固了。
可这份“稳固”,是建立在柳媚的真心和信任之上,他总觉得有些不踏实。
傍晚时分,柳媚果然提着一袋糖炒栗子来敲门,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寒气。“哥,快尝尝,刚出锅的,热乎着呢!”
她把栗子倒在瓷盘里,热气腾腾的香气瞬间弥漫了整个办公室,“今天监听组锁定了纺织厂的信号,就在东边的废弃仓库里,我已经安排好明天凌晨突袭,保证能把日特一网打尽!”
“做得好。”
陈默拿起一颗栗子,剥开壳,递到她面前,“明天行动小心点,让队员们注意隐蔽,别中了日特的埋伏。”
柳媚张嘴接住栗子,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放心吧哥,我都安排好了!这次要是能抓住日特的移动电台,戴老板肯定又要给我记功!”
她一边说,一边剥着栗子,时不时递一颗给陈默,像只分享食物的小雀,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说行动科的队员有多给力,说毛人凤的眼线有多笨,说西街的糖炒栗子比去年甜……
陈默安静地听着,偶尔应一声,心里却在盘算——柳媚现在对他越来越依赖,几乎什么事都跟他说,这固然有利于获取情报,却也让他更加警惕。
毛人凤那个人,最擅长见风使舵,要是发现柳媚彻底倒向他,会不会用更狠的手段来对付他们?
“哥,你在想什么呢?”柳媚见他走神,戳了戳他的胳膊,“是不是觉得我太吵了?”
“没有。”陈默回过神,笑着摇摇头,“在想明天的行动,别出什么岔子。”
柳媚撇撇嘴,拿起一颗栗子塞进他嘴里:“放心吧,有我在,肯定没问题!再说,不是还有哥你帮我盯着吗?就算出了岔子,哥也会帮我的,对吧?”
陈默看着她信任的眼神,心里一阵暖意,又有些愧疚。他轻轻点头:“嗯,哥会帮你。”
夜色渐深,柳媚要回去准备明天的行动,陈默送她到楼下。
初冬的风带着寒意,柳媚裹紧了外套,却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陈默脱下自己的大衣,披在她身上,语气带着几分责备:“这么冷的天,不知道多穿点?”
柳媚愣了一下,低头看着身上带着他体温的大衣,脸上泛起红晕,声音细若蚊蚋:“谢谢哥……”
“快回去吧,明天还要早起。”
陈默摆摆手,转身就要上楼。柳媚却突然拉住他的袖口,小声说:“哥,你……你能不能别对我这么好?我怕我又会胡思乱想……”
陈默心里一紧,回头看着她,语气柔和却坚定:“我们本就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妹,哥对妹妹好是应该的。别想太多,好好完成明天的行动。”
柳媚点点头,松开手,抱着大衣快步走了。
陈默站在楼下,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心里一阵叹息——他知道,柳媚心里的那点念想,并没有完全消失,只是被她强行压了下去。
他能做的,就是用“兄妹”的身份,好好守护这份情谊,不让她再陷入感情的漩涡。
回到办公室,苏晴已经把电报发了出去,正等着他汇报。
“陈默,柳媚走了?”
陈默点点头,拿起桌上的栗子,剥了一颗放进进了她的嘴里,她感觉甜意中还带着几分苦涩。
“明天行动科突袭纺织厂,我们要不要派人配合?”
苏晴问道。陈默摇摇头:“不用,让柳媚自己带队。我们配合监听组就行,别太显眼,免得毛人凤起疑心。”
苏晴点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陈默,柳媚对你是真的好,柳媚……是不是对她太苛刻了?”
陈默放下栗子,语气严肃起来:“苏晴,我们是地下党,肩上扛着组织的使命。柳媚是军统的人,就算她现在帮我们,我们也不能忘记她的身份。这份‘兄妹情’,可以用来获取情报,可以用来互相帮助,但绝对不能掺杂其他感情,更不能让她知道我们的真实身份。”
苏晴低下头,轻声说:“我明白。”
陈默看着窗外的夜色,眼神坚定——他和柳媚的关系,就像现在的协作状态一样,表面上回归了正常的同事、兄妹,私下里却藏着各自的秘密和立场。他利用她的信任传递情报,她依赖他的保护站稳脚跟,看似和谐,却始终隔着一道看不见的界限。
但他并不后悔这样的状态。
至少,他们不再是互相试探、互相防备的“敌人”,而是能在这尔虞我诈的军统里,互相扶持互相帮助的“兄妹”。
他能借着这份关系,为组织避开危机;她能借着这份关系,在军统里找到依靠。这样的平衡,对他对她对组织,都是最好的结果。
第二天凌晨,柳媚带队突袭了纺织厂的废弃仓库,成功抓获了三名日特,缴获了一台移动电台。
戴老板得知消息后,特意在会议上表扬了她和陈默,说他们“配合默契,是军统的得力干将”。
毛人凤坐在台下,脸色阴沉,却没敢多说一句话——他安插的眼线早就被柳媚清理干净,现在的行动科,已经完全成了柳媚的“地盘”。
会议结束后,柳媚兴奋地拉着陈默的胳膊,说要请他吃西街的糖炒栗子。
陈默看着她开心的样子,心里也泛起一丝轻松——或许,这样的“正常状态”,才是他们最好的相处方式。
阳光透过军统办公楼的玻璃窗,照在两人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陈默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毛人凤的威胁还在,日特的活动还没停止,他的潜伏任务也远未结束。
但他不再像以前那样焦虑,因为他知道,在这龙潭虎穴里,他多了一个可以信任的“妹妹”,多了一个可以依靠的盟友。
他和柳媚的故事,或许不会有轰轰烈烈的爱情,不会有生死与共的信仰,却会在这乱世里,以一种最平淡、最安稳的方式,继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