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脱了血骷舰队的纠缠和听风楼的暗哨,星龙御天舟朝着“枯寂回廊”的方向深入。越往星墓内部,那股万物终结的寂灭气息就越发浓郁,仿佛连时间的流逝都变得粘稠、缓慢下来。星空中漂浮的残骸体积越来越大,有些甚至能看出星辰地表曾经的轮廓,其上布满沟壑,死寂一片。
“这地方,真是安静得让人心里发毛。”周文渊透过舷窗,看着外面缓缓掠过的、如同巨人墓冢般的星辰残骸,“连点宇宙尘埃飘动的声音都听不到,要不是咱这船还有点动静,我还以为自己聋了。”
凌雪薇正在对照星图,调整航向:“枯寂回廊,据星图和听风楼信息记载,是一片被特殊时空法则影响的巨大峡谷状区域,由两片近乎平行、相对‘稳定’的破碎星陆夹成。那里寂灭之力相对‘平缓’,但时空异常,常有‘回响’现象,需格外小心。”
“回响?啥意思?”周文渊好奇。
“类似于过去的时空片段,在某些特定条件下,会在这片区域重现。”陆凡解释道,他融合了星穹龙皇的部分记忆,对星墓的一些特性有所了解,“可能是某场太古大战的余波,也可能是某个强大存在陨落时的最后执念景象。真幻难辨,可能蕴含机缘,也可能暗藏杀机。”
御天舟飞行了约莫三日,前方景象豁然一变。
只见两片无边无际、高不知几万丈、通体呈现暗沉灰黑色的“墙壁”耸立在星空之中!这两片“墙壁”并非实体,而是由无数极度压缩、近乎结晶化的寂灭星尘和破碎的规则链条凝聚而成,表面光滑如镜,却又布满了细密的、如同血管脉络般的扭曲纹路,散发着令人窒息的终结气息。
两片“墙壁”之间,是一条宽约数万里、向前无限延伸的幽暗通道,这便是“枯寂回廊”!回廊内部并非漆黑一片,反而飘荡着一种灰蒙蒙的、仿佛来自亘古以前的微光,光线扭曲,让人的视线和神识都受到极大干扰。
御天舟减缓速度,小心翼翼地驶入回廊。一进入其中,众人立刻感到一种奇异的“失重”感,并非物理上的,而是仿佛灵魂与时间的联系变得模糊。外界死寂的星空被隔绝,回廊内反而有微弱的气流(或许是能量流)拂过,带来更加阴冷的感觉。
“大家紧守心神,莫要被‘回响’迷惑。”陆凡提醒道,同时加强了御天舟的精神防护阵法。
航行不久,异象果然出现。
右侧的灰黑“墙壁”上,光影忽然一阵扭曲,浮现出一幅模糊的画面:无数背生光翼、形态神圣的身影,与一些笼罩在浓稠黑暗中的恐怖存在,在一片璀璨星空中展开惨烈大战,神血洒落,星辰崩碎,法则哀鸣……画面无声,却仿佛能听到那震彻灵魂的呐喊与咆哮。仅仅是一闪而过的片段,散发出的威压就让御天舟的防御光罩剧烈波动!
“这是……太古神魔之战的残影?”凌雪薇低呼。
画面很快消散,仿佛从未出现。但紧接着,前方通道中,又浮现出一片宁静祥和的星空花园景象,奇花异草生长在星辰之上,仙泉流淌,瑞兽漫步,与周围的死寂格格不入。这景象持续了数息,便如同泡影般破碎。
随后,各种光怪陆离的“回响”片段接踵而至:有巨大到难以想象的生物在星空中遨游,吞吐星河;有庄严的祭祀仪式,无数生灵朝着一个模糊的光影朝拜;有星辰从诞生到辉煌再到寂灭的加速过程;甚至还有类似凡俗世界市井喧嚣的模糊景象……
这些“回响”真假难辨,有些蕴含着一丝微弱的法则感悟或历史信息,有些则充满迷惑性,甚至带有精神污染。
周文渊起初还看得津津有味,啧啧称奇,但很快就感到头晕目眩:“不行了不行了,再看下去我要精神分裂了。这地方简直是个天然的全息电影院,还是强制观影,不按快进的那种。”
陆凡也是神色凝重。这些时空回响看似杂乱,但他敏锐地发现,其中关于“星辰寂灭”、“生命终末”、“祭祀与献祭”类的片段出现频率最高,而且往往更加清晰,蕴含的寂灭气息也更浓。
“这些回响,恐怕与这片星墓的形成,与‘源初之核’的封印,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陆凡沉吟道,“注意搜索与‘九天息壤’或‘生机盎然’景象相关的回响,那可能是线索。”
又前行了一段距离,左侧墙壁上出现的一幅回响,引起了陆凡的特别注意。
那是一片混沌未开的景象,隐约可见一片散发着九色霞光、仿佛拥有无限生机与造化之力的土壤虚影,在混沌中沉浮。但紧接着,一只覆盖着银色鳞片的巨大龙爪(与陆凡之前得到的银色鳞片气息同源!)和一只缭绕着太虚清辉、持着半截权杖(与镇魔杖极其相似!)的手臂虚影同时出现,似乎想要攫取或封印那片九色土壤。然而,一股深沉的、仿佛能吞噬一切色彩与生机的黑暗(与“源初之核”气息类似!)骤然爆发,将画面冲击得支离破碎……
回响消散。
“九天息壤!星穹龙皇!太虚大帝!源初之核!”陆凡心头剧震。这幅回响虽然短暂模糊,但信息量巨大!它似乎揭示了在太古时期,九天息壤就曾出现,并且引来了星穹龙皇、太虚大帝(或其前身)以及“源初之核”的争夺或关注!
“难道九天息壤,不仅是为师尊重塑肉身的至宝,本身也与那场太古封印之战有关?”陆凡心中念头急转。
就在这时,御天舟猛地一阵剧烈颠簸!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
“警告!前方检测到高强度时空扭曲节点!空间结构极度不稳定!”凌雪薇急促的声音响起。
只见前方回廊的中央,出现了一个缓慢旋转的、直径约百里的灰白色漩涡!漩涡边缘,时空呈现出破碎的玻璃状裂痕,内部光影疯狂扭曲,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吸力与混乱的法则波动。更诡异的是,漩涡中心,隐约可见一片残破的宫殿群虚影,那宫殿的风格古老而奇异,非人族也非妖族,更像是某种早已湮灭在历史长河中的太古神魔建筑!
“时空漩涡!可能是某处被卷入时空乱流的遗迹碎片,被回廊的法则吸引,在这里形成了不稳定的入口!”陆凡迅速判断,“不能硬闯,绕开它!”
然而,那漩涡的吸力极强,且影响范围巨大,御天舟如同陷入泥沼,转向异常困难。更麻烦的是,漩涡似乎感应到了御天舟上“生”的气息(相对于这片死寂之地),旋转陡然加速,吸力暴增!同时,漩涡中心那残破宫殿的虚影竟然凝实了几分,一股苍凉、古老、带着淡淡威压的气息弥漫开来。
“不好!这漩涡在主动捕捉我们!”周文渊大叫,拼命往防御阵法中灌注灵力。
“强行脱离消耗太大,而且可能引发更大范围的时空崩溃。”陆凡目光锐利地盯着那漩涡中心的宫殿虚影,心中忽然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既然避不开……那就进去看看!这遗迹能被卷入时空乱流并在此显化,或许残留着有价值的东西,甚至可能有关于九天息壤或镇魔杖的线索!”
“进……进去?”周文渊瞪眼,“老陆,那可是时空漩涡!进去容易,出来难啊!”
“富贵险中求。我有镇魔杖和太虚之力,对时空有一定抗性。你们在御天舟内稳住,我以舟为基,我们一同闯进去!”陆凡当机立断,不再抗拒吸力,反而操控御天舟,将防御集中在船首,同时催动太虚星穹镇魔杖残杖,释放出稳定的空间锚定之力,包裹住御天舟,如同离弦之箭,主动朝着那时空漩涡冲去!
“坐稳了!”
御天舟化作一道流光,一头扎进了灰白色的时空漩涡之中!
剧烈的天旋地转感传来,仿佛灵魂都要被甩出躯体。周围是光怪陆离、无法形容的扭曲光影和破碎的时空碎片。御天舟的防御光罩发出刺耳的悲鸣,龙形虚影明灭不定。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
轰隆!
一声沉闷的撞击感传来,剧烈的颠簸停止了。
舷窗外,扭曲的光影渐渐稳定、清晰。
他们冲出了时空漩涡,眼前豁然开朗,已然身处另一个空间!
这是一片悬浮在无尽灰色虚空中的破碎大陆,大陆中央,正是那在漩涡中看到的残破宫殿群!宫殿不知由何种材质建成,非金非玉,呈现暗金色,布满斑驳的痕迹和巨大的裂缝,许多地方已经坍塌。宫殿上空,悬浮着几颗黯淡的、散发着微弱星光的球体,似乎是模拟的星辰,但也残破不堪。整个空间弥漫着浓郁的寂灭气息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威压。
他们竟然真的闯入了这片被时空乱流卷入的遗迹碎片之中!
“成……成功了?”周文渊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刺激,太刺激了!下次有这种活动能不能提前预告下?”
凌雪薇迅速检查御天舟状态:“舟体轻微受损,防御阵法损耗三成,能源消耗过半,但核心完好。我们似乎暂时安全,但此地……感觉很不对劲。”
陆凡收回镇魔杖,目光扫视着这片寂静的废墟。他的神识扩散开来,忽然,在宫殿深处某个方向,感应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让他体内太虚帝骨和星穹龙元同时产生共鸣的波动!
那波动,古老、威严,带着一丝……悲怆与不甘。
“这遗迹里……有东西在呼唤我?”陆凡眼神一凝,“走,进去看看。小心戒备。”
三人离开御天舟(将其缩小收起),踏上了这片不知沉寂了多少万年的神魔遗迹。脚下是冰冷坚硬的暗金色地面,刻满了无法辨认的古老纹路。四周寂静得可怕,只有他们自己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废墟间回荡。
朝着感应到的方向,他们穿过倒塌的巨柱,越过断裂的廊桥,逐渐深入宫殿核心区域。
最终,他们来到了一座相对保存完好的大殿之前。殿门半掩,门上雕刻着日月星辰以及一些难以理解的图腾。那股召唤般的波动,正是从殿内传出。
陆凡深吸一口气,推开了沉重的殿门。
吱嘎——
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响起,尘埃簌簌落下。
殿内的景象,映入三人眼帘。
大殿内部极为空旷,中央没有任何摆设,只有……一具盘膝而坐的、高达百丈的庞大骸骨!
这骸骨通体晶莹,呈现出一种奇异的玉质光泽,骨头并非白色,而是流转着淡淡的、仿佛随时会熄灭的星辉与清辉!骸骨的模样,似人非人,似龙非龙,头生双角,背有骨翼(虽已折断),散发着一种凌驾诸天、却又充满寂寥与不甘的恐怖威压!尽管已经死去不知多少岁月,仅仅是一具骸骨,那残留的气息,就让周文渊和凌雪薇感到呼吸困难,神魂战栗!
而在那骸骨交叉放在胸前的巨大手骨之中,捧着一物。
那是一块巴掌大小、残缺的、似金似玉的碎片,其上天然生成玄奥纹路,散发着与陆凡手中太虚星穹镇魔杖同源,但却更加古老、更加完整、也带着一丝悲壮气息的波动!
又是一块镇魔杖碎片!而且,似乎是极为关键的一块!
骸骨空洞的眼眶,仿佛正“注视”着闯入的三人,尤其是陆凡。
一个微弱、断续、仿佛跨越了无尽时空的苍老意念,如同风中残烛般,飘入陆凡的识海:
“后来者……你终于……来了……吾……等你……太久……”